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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悔当年离开,没有好好抱抱你

    时间:2019-03-05  来源:知音读酷  作者:

    一次、两次……手机屏幕亮到第十次,我拿起了电话,接通。

    “杨杨,咱们见一面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我沉默。电话那头急了:“杨杨,就见一面,我求你了,儿子……”我听见杨森林哽咽的声音。

    他在哭着求我,就像我当年哭着求他……

    后悔当年离开,没有好好抱抱你01

    13年前,我9岁。父亲杨森林是一家外贸公司经理,母亲是小学语文老师,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也因此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那年盛夏的一天,我听见杨森林指着母亲的鼻子愤怒地大骂:“泼妇、泼妇,你竟然去单位丢我的丑,本来我和那同事没什么的,你却大闹,让别人看了笑话,我好歹也是一个领导,以后还怎么管手下的员工?你的疑心病害了我、害了她,也掐死了咱们的婚姻,离婚!”

    我听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我本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吵架,以前他们经常吵架,只是声音小小的,生怕我听见。

    可是一个月后的一天,杨森林回到家就进卧室收拾衣服,母亲坐在沙发上小声地抽泣。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了我。杨森林临出门时,蹲下来跟我说:“杨杨,爸爸妈妈离婚了,爸爸要走了,你已经长大了,你该理解爸爸妈妈的决定,你好好地听妈妈的话。”

    离婚?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虽然只有九岁,但是我知道离婚的含义,因为与我同桌的那个女生的父母就是离婚的,她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她被人嘲笑“有娘生,没爹养”,我看过她悲伤地哭,如今我也要和她一样了。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紧紧拉住杨森林的手:“爸爸,你别走,别不要我和妈妈。”

    杨森林的眼睛也红了,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推开门,疾步下了楼。我追了出去,“爸爸,求你再抱抱我…你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森林停住脚步,回头:“杨杨,爸爸每个月都会回来看你的。”

    “爸爸,你再抱抱我,只抱一次,求求你…..”我哭着、喊着。

    这次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我人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扎心的痛,以至于多年以后我都记得那个决绝的背影。

    母亲追过来,扶起我,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嘴里念叨着:“儿子别哭,你还有妈妈…….”

    急匆匆赶来的姥姥,看见了这一幕,流着眼泪破口大骂:“杨森林,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一个狐狸精,老婆儿子都不要了。”

    后悔当年离开,没有好好抱抱你02

    后来,我从姥姥嘴里,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他们离婚的原因。

    一次杨森林公出,偏偏带走了一个女会计,而且一走就是10多天。我母亲是在一个闺蜜那知道了这件事,那个闺蜜还着重强调了:那个女秘书年轻漂亮,穿着时尚,一看就像狐狸精。

    母亲坐不住了,她怀疑杨森林有了婚外情,跑到他的公司去找他的老板评理。于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杨森林和女会计有染。

    杨森林愤怒地骂了母亲,并以此为由提出离婚。

    母亲为了挽回婚姻,一遍遍地去跟他道歉,他都拒在门外,一些亲戚朋友去当说客,也没让他回心转意。

    母亲见他吃了秤砣,也就同意离婚了,只有一个条件:儿子归她抚养。

    姥姥说:“杨杨,你该恨你爸,他抛弃了你和你妈妈。”这句话我牢牢地记在心里,从此恨在我心里扎了根。

    离婚后,母亲的情绪很低落。即使她笑着,眉眼间也会透着一种忧伤。她经常念一首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姥姥说:“你妈被你那畜生的爸,给伤透了。”

    一个月后,杨森林来看我,我反锁了卧室的门,始终没踏出半步。最终杨森林走了,失魂落魄,步履沉重。打开门后,我看见一袋子的玩具,愤怒地把它们扔到了窗外。

    母亲被我吓住了,抱住我说:“杨杨,我和爸爸是离婚了,但是他还是爱你的,妈妈不希望你心里有恨。”

    是的,妈妈一直在保护我,她从不在我面前说杨森林的坏话,她也经常阻止姥姥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我知道她不是不恨杨森林,是不想我受到伤害。

    后悔当年离开,没有好好抱抱你

    03

    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经济上不算拮据,但是我们过得很凄凉。

    有一次,我半夜发高烧,那天正是雨天,出租车很少,焦急的母亲只好背着我去医院。灯黑路滑,母亲踉跄地小跑着,在下坡处我们双双摔倒,母亲一边哭着说对不起,一边重新背上我。那天我虽然烧得迷糊,但是我清晰地记得我摸到了母亲额头上的血。

    还有一次,母亲换灯泡时,从凳子摔下来,两天不能走路。

    这一切的一切,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内心中的悲伤与彷徨,全都化成了愤怒,它让我更恨杨森林,如果不是他抛妻弃子,我们怎么会过得如此凄凉?!

    他们离婚后的第一年,杨树林每个月都来看我,即使他辞职去了北京。我不愿意见他,他就到学校偷偷看我,为了躲避他,我课间休息的时候,除了上厕所,从来不出去玩。

    后来我听说他在北京开公司了,再后来我听说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他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终于形同陌路。

    2014年,我考上大学。本以为我和母亲苦尽甘来,可是2015年6月,母亲在讲台上突然昏倒,被送往医院就医,医生诊断为乳腺癌晚期。医生说:母亲是常年忧郁和劳累所致。

    噩耗传来,我在寝室卫生间的马桶上痛哭了两个小时。

    2016年10月20日15点13分,母亲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母亲临终前,拉住我的手说:“杨杨,对不起,是我弄丢了你爸爸,让你一直过得这么苦。如今妈妈要走了,这世上只有你爸爸一个亲人了,你原谅他吧。再说你爸如今当了老板,他也会让你继承他的一部分财产。只有你活得好,妈才能放心地走。”

    为了让母亲安心,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母亲下葬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就像那天母亲背着我去医院的雨一样大。姥姥嚎啕大哭:“我可怜的闺女啊,都是杨森林那畜生害了你啊……”

    我给母亲添了最后一捧土,然后闭上眼睛,任凭雨水和泪水在我的脸上滂沱,仇恨在我心里如海浪咆哮,我把拳头握得咔咔响….

    后悔当年离开,没有好好抱抱你

    04

    母亲去世十天后,杨森林听到了消息,四处找我,我都避开了。随后,他又不停地给我打电话,于是就出现文章开头那一幕。

    我答应了杨森林在一个饭店见面。

    当杨森林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他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知天命之年的他,白发和皱纹都多了很多。但是他一身笔挺的品牌衣服又激起了我的愤怒:妈妈抑郁而死,我过得如此凄惨,而他却逍遥在外,凭什么!

    杨森林看见我愣了数十秒,然后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他说:“杨杨,没有了妈妈,你还有爸爸。儿子,你原谅爸爸吧,让我好好补偿你……”

    我点了点头,挤出几滴泪。

    杨森林高兴地又哭了。几分钟后,他停止了哭泣,冲着服务员大喊:“上你们饭店最好的菜…”

    这顿饭让我吃得几次哽咽,不是被杨森林感动的,而是我为母亲鸣不平,她劳累一生,从没吃过这么好的菜。我在心里默默说:“妈,我一定给你报仇,我要把他们打你的巴掌打回去,把你受的罪让他们再受一遍!”

    是的,我来见杨森林,根本不是为了与他和好,我也不稀罕他的家产,而是为了给母亲报仇。

    母亲下葬后,我一直盘算着该怎么实施我的复仇计划。杨森林来找我,正给了我机会,我躲着不见他,不接他的电话,正是我的第一步:欲擒故纵。

    这以后我跟杨森林的联系多了起来,我忍着恶心叫他爸爸,他笑呵呵地应着。他要给我打钱,我拒绝了,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想放长线钓大鱼。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拿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的时间,11点整,我拨通了杨森林的电话。

    “爸爸,我想参加一个编程培训班,对我毕业找工作很有用。因为都是名师教学,所以有点贵,爸,我想跟你借一万块钱。”我假装小心翼翼地说。

    “杨杨,你怎么拿爸爸当外人?借什么借,爸爸给你!”杨森林爽快地说。

    “谢谢爸爸!我刚下晚自习,所以才打电话,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没事、没事,儿子。”他虽说着没事,但听见他疲惫的声音,我心里冷笑了几声。

    我选择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有两个原因。

    第一:杨森林一直有入睡困难症,还有神经衰弱。所以一般他都是10点前睡下,11点他刚刚进入睡眠状态。这时被我吵醒,呵呵,他甭想再睡着!

    第二:这么晚,那个狐狸精想必也在卧室,这样我吵醒的就是两个人,而且我要钱的内容,只会让两人日渐生出嫌隙——哪个女人能容忍丈夫把钱频繁地汇给前妻的孩子?

    想着他们为电话吵架的样子,我冷笑了一下。当年,妈妈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以至于头疼欲裂、神情憔悴,1.7米的身高只有90斤重。患癌那一年,她更是没睡着过,在百蚁噬骨的疼痛中熬到天亮。如今,我也让他们尝尝这失眠的滋味!

    就这样,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找个理由向杨森林要钱,当然都是11点后打电话。

    最近几次的电话中,我明显听到杨森林声音疲惫,有气无力。和杨森林见面时,我也注意到他消瘦得厉害。但是,他这些变化,我都视而不见。

    2018年3月,我即将大学毕业。我谎称要和同学一起创业,想跟杨森林借一笔创业资金,我开口就是30万。我频繁地要钱,估计那狐狸精早就气坏了,我希望这次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要他们争吵,吵得不得安宁,只有这样,我心里才平衡,才舒畅。

    果真不出我所料,杨森林犹豫了。我假装问道:“你是怕张姨不高兴吗?”

    “不是,不是…这钱有点多,给爸爸点时间。”杨森林连忙解释。

    哼,越解释,越是掩饰,我得意地想着。

    一个月后,这笔钱打到了我的账上。我脑补了一下他们打翻天的场面,心里有些畅快。

    因为仇恨,我心灵已经扭曲,我不得不承认:因为时刻谋算,我的表情都是阴森可怕的。

    后悔当年离开,没有好好抱抱你

    05

    有两个月时间,杨森林都没联系我。

    第三个月的时候,一个女人来找我,四十多岁,看上去倒是温婉。她自报家门:“杨杨,我是你爸现任的妻子。你爸他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我有些吃惊,焦急地收拾一下衣服就跟着这个女人走了。

    我以前想过,和这女人见面的场景一定是剑拔弩张,可是当下我没了这个想法,心里满是对杨森林的担心。

    她带我到了北京,进了一个破旧的小区。我连忙警惕地问:“你带我去哪?”

    “回家见你爸爸。”

    “你们怎么住这?”在我的想象里,他们即使不住别墅,也是住高档小区,怎么可能住这样破旧的地方?

    “杨杨,你听我说,现在你该知道真相了。你爸爸破产了,就在你妈妈去世前的一个月。我们为了补偿你,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满足你的要求,可是你提出要三十万,你爸爸没办法,他说服我把家里仅剩的一套房子卖掉了,然后在这个小区换了一套小的。两个星期前,他查出肝癌,为了省钱没有及时去治疗,还瞒着我……”这个女人抽泣起来。

    我顿时石化,我这一年来,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杨森林会破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这个小房子的,逼仄的客厅里闷热得很,一个老式电风扇无力地吹着。

    我走进卧室,看见躺在床上的杨森林,他瘦得快皮包骨了,脸色蜡黄。看见我,两行热泪从他凹陷的眼窝里流下来,流到干瘪的脸颊上。

    他伸出手,我连忙握住。“你破产为什么不说,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大声质问他,声音打着颤。

    “我怕你不让我补偿你,13年你未理我,我怕你再也不会理我。”

    “我都在骗你,你知道吗?我根本不需要那些钱,我是为了给妈妈报仇!”

    他笑着说:“我知道,我去问过你们学校,根本没有什么编程班。我明白,你恨我了13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原谅我?”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为什么还给我钱?”

    “因为我想补偿你,因为我舍不得你叫的那声爸爸。儿子,爸爸想抱抱你,当年我走的时候没抱你,我后悔了大半辈子。”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喷涌而出。我后悔地想扇自己两个嘴巴。

    我扶起他,“爸,我带你去医院,现在就去,你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

    当年的恐惧感再次向我袭来,我怕我再也见到他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妈妈,不能再没有爸爸了。

    那一刻,所有的恨我都放下了,我终于理解:血浓于水,那份爱这一生都难以割舍。父亲从来没有放弃我,我也没有真正地不要他。

    2018年9月,我带杨森林去了北京积水潭医院。做了切除和化疗后,他的精神好多了。当我们共同的敌人变成了病魔,我和他反倒真的和解了。

    张姨跟我说:“当年我和你爸真是没什么,只是业务需要一起出差。回来后,不知道哪里传出的留言,在全公司传遍,说我是狐狸精,我负气辞了职。半年后,你爸爸主动联系了我,因为他觉得是他害我没了工作。那时他已经离婚,我们在接触中慢慢爱上了彼此。其实,那时你爸妈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危机,他们一个忙于工作,一个多愁善感。我只是恰巧做了那个决定性的诱因。”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完这番话,我竟然平静地相信了。或许,是我始终不愿意承认,父母的感情存在本质性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时隔多年,我已经明白:无论父母的婚姻有多狗血,他们爱我的心是不变的。如果我阳光一点,我不仅能一直享受爸爸的爱,还能开导抑郁的母亲,也许现在沉浸在双亲的爱中。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2019年春节,我是在北京过的年。我和张姨备了很多年货,还包了饺子。当我在饭桌上冲着杨森林喊出那声“爸爸”时,我们父子相视,所有的仇恨化成了迟来的亲情……

    爱的对立面是恨么?不,是遗忘、是冷漠。

    亲人之间,出现恨与怨怼,往往不是想要放弃与决裂,更多的是基于深切的爱,爱而不得、爱恨交织。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才能积极面对家庭关系中的负面情绪,从爱出发,在恨的基础上重建理解和释怀。

    原谅会犯错的父母、包容甘于平庸的孩子,是身为孩子、父母,一生的必修课。

    有些爱,错过就是一生;有些失去,追悔莫及。您怎么看今天的故事,您怎么看待亲子关系或亲密关系中的爱与恨,欢迎大家积极留言讨论。

    编辑:知音读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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