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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专访林宏宇:为何美国总统可以不兑现承诺

    时间:2017-12-05  来源:凤凰评论  作者:张弘

    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退出全球移民协议,这是特朗普即退出巴黎协定和TPP之后的又一“退群”行为。外界对于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以来的一系列举措感到愕然,甚至有人表示这是美国总统的权力“任性”。众所周知,美国是一个三权分立的国家,总统的权力受到多方制衡,那么美国总统究竟有多大的权力,总统的权力边界又在哪里,外界又该如何来看待特朗普?围绕这些问题,凤凰网高见栏目专访了华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林宏宇教授。

    文丨凤凰网《高见》访谈员 张弘

    一、 总统权力的产生

    凤凰网《高见》:俞可平有句话“谁生产权力,权力就对谁负责。”美国总统的权力是来自选民,但是选民是一个比较分化的群体,各个群体有不同的利益。在具体的国内外政策考量中,美国总统对选民负责,一般会遵循怎样的原则?

    林宏宇:这里面可能得分不同的维度,如果说从选举政策角度上讲,它就一定是有效性,他首先要拿到选票,这样的话,他一般就会找当前选民最关注的议题,把握政治风向。另外,如何从深层次的去运用权力,这是另外一个维度。这里面本身有一定的悖论。有时候,他为了拿到权力,他必须得做一些扭曲,做一些改变,在某些议题上,去适应某一些选民的需求。但是有一些候选人,他有自己的理想,他在入主白宫之后会有微调。所以近来会出现一种现象:他在选举的时候说的是一套话,但是进了白宫之后,“我说过吗?我是这么说的吗?”他可能就会有改变,这就是另外一个维度,我想应该得分这么两个角度得看。一个是点,一个是面。

    凤凰网《高见》:你刚才说到,他个人的信念,或者他所在党派的理想,在现实政治的操作中,他会不会有一个基本的原则?

    林宏宇:如果说原则,一般是这样,按照美国两党制的传统,民主党更强调大政府,希望有更多的作为;共和党强调小政府,自由,减税,大的理念是这样。如果从两党制上面来讲,一般来说,总统的原则是这么做。但另外,总统本人还有自己的个性,比如说像特朗普就很特殊,他肯定不是民主党,也不像共和党,他是种变异,而且他在党派的时间来看,他很可能在民主党待的时间比在共和党还长,但他是举着共和党的旗号来竞选的。从这层意义上讲,现在政党分裂的原则越来越变成美国政治市场上两个商标而已,这两个是驰名商标,只有拿这两个商标才有可能进入正式参选,去博弈。要拿别的小商标没人知道你,就不可能拿到这个位置。

    凤凰网《高见》:中国人总是想象说,最高领导,国家的最高领导权力是无限大的,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在美国的政治格局里面,它肯定不是这样。那么,总统的权力究竟有多大?他的权力边界在哪里?

    林宏宇:对,这也是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说从总统设置层面来看,我给美国总统的定义,他是全世界权力最集中的总统,可以号称叫“帝王般”的总统,我觉得他比咱们中国权力还集中。我们举个例子,我们习主席是国家主席、军委主席,但他不是政府的首脑。而特朗普既是国家元首,又是三军总司令,同时还是政府首脑。因为美国没有总理,从这意义上讲,特朗普权力非常集中,他有这种权威性,按照我们中国人理解,几乎想做什么都可以做。

    但是,美国的政治制度是三权分立,美国总统受到这种政治制度的影响,它会受到司法权、议会权力的影响,从这意义上讲对他的制约又很大,所以这是美国很特殊的地方,看起来权力很强大,但事实上他受到很多的制衡,也就是说,他不可能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想怎么样怎么样,这是不可能的。

    二、政府权力的作为

    凤凰网《高见》:我在读美国史的时候,感觉到小罗斯福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因为罗斯福连续做了好几任总统,在立法、行政、司法中,由于美国1929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加上二战,行政权力扩张的得特别大,因为罗斯福给民众提供了很多福利,而这必然会减少民众的自由。更多的自由与更少的福利,更多的福利与更少的自由,这两种选择,美国总统候选人在做取舍的时候,他一般会怎样考量?

    林宏宇:我觉得应该这么看,这不是总统取舍的问题,它受到美国政治思潮的影响,也就是说,它每一段不同的时期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思潮。比如,像罗斯福时代就处在一种自由主义思潮上升的时期,那么它就强调一种大政府高福利,大家可能希望政府多作为,多干预,他们能获得更多的社会福利,这是那个时代。但是到了七八十年代,在里根革命之后,保守主义开始兴起,大家开始强调自由,强调政府要少作为,在这样背景下,那必然政府就会去呼应这样一种思潮,政府权力自然就会下降,政府作为也跟着下降。从国内来讲受社会政治思潮的影响,这是我的观点。

    凤凰网《高见》:很长时间,美国占主流的保守主义,美国保守主义,在政治学里面实际是古典自由主义,主张政府干涉越少越好。但是我感觉,在进步主义时代,劳资双方的矛盾很大,确实资方是占强势的,劳方是处在弱势的,所以,从进步主义时代,美国开始了变革。从这点来看,小政府到大政府有一种内在的微调,也就是说,自由市场完全放纵,政府完全不管的话,它可能还是会诞生一些问题,政府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你怎么看?

    林宏宇:因为政府最主要的功能是解决问题,这是从政府的基本定义上讲。当社会出现危机的时候,政府肯定是要干预的,虽然说共和党强调一种小政府,但是一旦出现问题,政府要不作为,那选民肯定是不干的。比如我们都讲,当时1929-1933年经济大危机时候,有人说,因为共和党不作为,经济一塌糊涂,导致民主党上台。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误的判断,不是这样的。共和党也想作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作为的方式,包括当时胡佛总统的做法可能跟民主党很相似,也强调政府要干预,比如说实施工厂最低工资,不能再低于多少,不然工人不干了,然后还有固定价格……有很多政府干预的办法。这种做法实际上跟后来的罗斯福是很像的。

    只不过经济有个周期,在他任内,这个病没有完全散尽的时候,你下的药方不会见效,但是后来等它逐渐见效的时候,胡佛的任期也到了,所以说罗斯福就接过来了,他高举着这种大政府新政的旗号。从这层意义上讲,我觉得胡佛和罗斯福没有区别,都想作为,我觉得这是政府本身的一种功能所决定的。

    凤凰网《高见》:美国总统在竞选的时候会拉票,许了很多的承诺,等他当上总统的时候,可能会有三种情况:有的承诺可以兑现,就兑现了;有的承诺只能部分兑现,部分兑现不了;有的可能完全不能兑现,那也没有办法。如果有一部分选民对于某一个需求的愿望特别的强烈,我就因为你的这个许诺投给你的票,但是你没有做到,我要追究这个事。一般选民会采取什么方式和渠道来表达自己的这种追责?总统又会怎么样回应?

    林宏宇:这个事很有意思,按照我们中国人的理解,言行必应,有这样的回应。但美国社会很多元,除非是很集中的问题,比如说像当年朝鲜战争,当时艾森豪威尔就打着我要结束战争的旗号上来,像这个问题他肯定是要回应的,你要不回应,那全国呼声就上来了,这个他没法做承诺而不兑现,像这样问题就是要解决的。像奥巴马上台的时候,结束伊拉克战争,也是这样的一种大的背景。因为美国很多元,如果有一些小问题,想对总统施加影响,最常见的办法无非是找议员,通过议会去游说,议会通过一些法案,通过立法的方式,通过议会辩论的方式来对政府施加影响。但这个效率非常低下。因为那么多议员,每个人有不同的观点,你首先得说服议员,议员再替你到议会去说,议会里还有很多不同的党团,再进行平衡,不断堆砌,等它最后到了立法层面的时候,原来诉求早就面目全非了。所以,这样对总统的影响是很小的,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当然说,比如你要答应我这个地方要降房价,你不降,最后到议会没法直接对应,因为它经过很多很多的环节,比如说这房价很好,我现在有房,我希望涨,升值,像这样。最后通过议会办法,最后很难会实现。另外一种就通过联邦法院的诉讼,但是这个难度也很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些总统为什么敢于说完就忘,就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层面是分裂的,是分散的,不可能聚焦在一个点上,所以像这个问题他可以把它忘掉,除非是大的问题——我刚刚讲的,统一的社会问题,他才会去对应,一般来说他可以不在乎当时竞选时候说的——但特朗普是很特殊的。

    三、特朗普总统与中美关系

    凤凰网《高见》:你怎样看待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

    林宏宇:我先说一个很细小的问题,特朗普当选以后,媒体说他是美国第45任总统,我说这本身就是错误的,他是第45位总统,是第58任。美国总统选举,如果给它评价的话,我觉得是一种不是最坏的制度。我原来给它的评分是80,但是现在我有所下降,大概是70分,现在这个世界也在变化,我们的认知也在变化,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认为美国总统选举是当今世界最有效的,对政府最高行政权力进行和平更迭的一种政治。两百多年来,实际上各个大国,除了美国这么一个完美的国家,其他国家还真没有,他们总是有很多很多的问题。美国这个国家对选举总是有一种公平,所有公民都可以投票,这是一种文化,这是美国总统选举对它的一个评价,真的是非常有价值的,我觉得未来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特色的建设,可以借鉴,可以学习。

    再一个,特朗普确实太突出了,我认为特朗普是百年不遇。如果未来要写美国总统,做历史梳理的话,我认为特朗普对美国是利大于弊,我判断,特朗普从某种意义上把美国这条航线,从左和右,用极端的手段修正了。特朗普太特殊了,他很多地方难以想象。如果我们用传统的红和蓝去看他,是看不清的。

    凤凰网《高见》:从特朗普上任后中美关系的发展来看,你认为,特朗普对中美关系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林宏宇:我总体判断是乐观的。有这么三个理由:第一点,特朗普太特殊,他不是传统美国的两党出身,因为他对中美关系不懂,所以我们可以塑造,可以引导,因为中国的塑造力引导力很强,就像他这次到故宫,一下被故宫震惊了。

    第二点,中美政治之间的时间差问题,2008年时间以来,中美关系为什么动荡不定,就是因为时间差,这次时间差是完美解决了。因为“十九大”以后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我们的热情上来了,特朗普让美国强大这几年也上来了。

    第三点,形成一种机制化的构建这也是很有难度的,也只有特朗普能做到,我们那么多的机制,习主席短短的一个访问居然做到了。我想已经搭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尤其是我们推了多年的政策,这么一个短短的对话达到了。现在之所以没有发挥应有作用,因为现在美国缺人,特朗普没有干部,他只能发推特,去呼唤民意,因为没有人听他的。真正能干活的这些人现在他太缺了,他有思想,但是没有干过事,未来一旦这方面健全了,可能对中美关系正面效果会逐渐显示。

    注:11月30日上午,全球化智库(CCG)联合华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举办“新时代”背景下的中美关系研讨会暨《美国总统选举政治研究》新书发布会。本书在华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林宏宇教授11年前的著作《白宫的诱惑:美国总统选举政治研究(1952-2004)》基础上增补修订而成,并对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做了深入思考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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