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伊派出所往东走几步路，再向北一拐，就是镇中心的商业辅街——通灌路。平日里，街心的那个快递网点，承载着这里的人们一部分的实物和情感寄托。正午时分的快递网点大门紧闭，一如这安静沉寂的小镇。
谁也不曾想到，半年前的一个冬日的早晨，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快递网点里，一件可疑的快递包裹不仅震惊了灌云县公安局，随后浮出水面的，是一宗惊动连云港市公安局、江苏省公安厅、公安部的，渗透互联网络、覆盖全国21个省市200名涉案人员的非法买卖枪支弹药特大犯罪团伙。
一个快递撕开惊人枪支贩卖网
时间回到2016年12月6日，灌云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接省公安厅转递线索：汇通快递单号2113****9001的邮包内疑有枪支零部件。
为了撕开这件可疑包裹的真面目，接到指令后，灌云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立即开展侦查工作。前期侦查结果显示，快递买卖双方的信息都是假的：邮寄物品为五金配件，电话号码也无身份验证，双方姓名更是让人无从下手的假名。
在这些虚拟的信息面前，一切工作似乎只能以最土的办法为依托，那就是死守，守株待兔。当然，死守也要需要智慧的。前期得有科学的研判，后期得有周详的计划。
蹲守一天一夜后，12月7日一大早，朦胧的晨曦中，小伊街还沉浸在冬天特有的安静中，一个骑着电瓶车满身裹着雾气的人，打破了这份安静，因为他径直将车骑到快递网点的门口。几分钟后，来人拿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还没走出几步路，蹲守民警就收到确认信息——这个人就是来拿可疑包裹的，而且其所用手机正是包裹单上的号码。
动手！
几乎比西北风的声音还轻，这一次抓捕行动瞬时结束。包裹在手，取包裹用的联系手机也在手，抵赖最终抵不过这些铁证。经查，取包裹的人叫孙某，小伊乡吴郑村人，那件可疑包裹里的物品为一支80公分左右长的汽枪枪管。紧急着，在另一条街的另一个快递网点，蹲守在此的办案民警还起获了另外2个包裹，收件人的姓名、电话等信息和前一个包裹一模一样，包裹里面的物品也是汽枪配件。
以五金配件为名义购买的，却是几件不同的自称是“买来玩”的汽枪配件。这样的虚晃，太明显不过了。
为了循线追踪，彻查犯罪事实，当天，灌云县公安局就对孙某非法买卖枪支弹药案立案侦查。接下来查获的证物和各种信息都显示，这起案件并不简单。
同一天，民警在孙某家中缴获汽枪4支、气瓶2个、枪管10支。据鉴定，这些汽枪的杀伤力极大，在有效范围内足以致人死伤。《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管理法》规定，国家严格管制枪支。禁止任何单位或者个人违反法律规定持有、制造(包括变造、装配)、买卖、运输、出租、出借枪支。此外，对具有杀伤力的仿真枪在法律上同样视为枪支。
随后进一步查明：自2016年5月起，孙某通过微信平台从“唐僧”（微信昵称）处以整支购买拆零邮寄的方式购买一支汽枪，从中得知代理销售有利可图后，自建QQ群、微信群，先后吸纳有买卖枪支、弹药意向的群成员300余人，通过在群内发布广告、分别与买家、卖家私聊谈价等形式，以每支枪3000-10000元不等价格卖出，从中赚取500-2000元/支的差价。所售枪支由上线分成多个包裹以五金配件的名义通过快递公司邮寄给买家，至案发日，孙某累计代理销售枪支50余支、铅弹5万余发。
期间，网上交易300余单，一次购买铅弹在1000颗以上的买家达40余人。其中，2016年9月6日至2016年12月6日，孙某与其上线“么么”（微信昵称）共交易110余单，交易配件90余件，铅弹30000余发，涉及买家67人。
这一个快递撕开的，不仅仅是“五金配件”的真实身份，更是一个惊人的虚拟世界里的枪支贩卖网络。
一条错综复杂的犯罪产业链条
大量信息一一汇总，专案组民警判断，孙某只是整个枪支贩卖网络中的一个代理商或者小中介，这个网络到底有多大，谁都不敢轻易推断。
摆在眼前的是一堆问题：在这个枪支贩卖网络中，孙某是哪个层级的代理商？“么么”是谁？他又是哪个层级的人物？“么么”还有没有上线，他们又是谁，在哪里？
虽然整个案件的源头不在江苏、窝点也不在江苏，但是鉴于此案涉及面广、影响大，且涉爆涉枪犯罪是公安部部署的“三打一整治”行动的重点，灌云县副县长、公安局长张友俊要求强化分析研判，动员全局力量把这起案件办扎实。县公安局第一时间向连云港市公安局汇报，副市长、公安局长王永生高度重视，要求抽调市局刑侦等多个警种力量，全力会同灌云县公安局，务必将此案办成铁案。江苏省公安厅也给予大力支持，与涉案地省市公安机关沟通协调，并申请公安部挂牌督办。
仅仅一两天时间，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80名警力被调集起来，上下联动、分工协作、循线追查。经过3个月的深入查证，专案组共梳理、侦控、反查580余个涉案微信、QQ号码，关联出数万条聊天记录、银行交易流水、支付宝、微信转帐记录等信息；基本掌握了以孙某为中心的上下线代理商、分销商共6个层级的犯罪团伙网络架构情况。
无疑，这是一个成熟的犯罪产业链条，有生产商，有批发商，有代理商，也有零售商。整个犯罪链条多地联动，分散生产制造枪支零配件，通过网络销售，网络架构错综复杂，形成了一定规模的产业链。
犯罪链条差不多捋清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甄别、确认等工作需要一定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专案组分侦查取证、赴外追捕、审查工作等8个小组，分头开展工作。从孙某的微信、QQ联系人入手，对数百名与之联系的联系人进行筛选甄别，逐人逐条理顺关系、厘清层级；围绕浮出水面涉案成员的微信或QQ进行上追下查；对身份明确的涉案成员适时组织力量抓捕。
2017年2月25日晚，专案组民警在辽宁省朝阳市101国道西大营子出口处将本案的一个关键嫌疑人“么么”抓获。经查，“么么”原名张某，其上线主要有3人，微信昵称分别叫：“老虎”、“诚则信.老谈”、“时时转运”3人，这3人都是枪弹生产商。
随后的调查像是在“环游中国”：“老虎”在四川达州，主要经营各种枪支配件和铅弹；“诚则信.老谈”在广东深圳，主要经营枪管、套件，是枪管生产商；“时时转运”在山东济南，主要经营铅弹、套件，是铅弹生产商。而这些人仍然不是终端。
一张由公安部织就的捕捞大网
随着孙某、“么么”张某等关键嫌疑人的相继落网，一张更为巨大的网上贩枪网络也浮出水面。
专案组根据前期调查情况，统筹推进，在深入查证的同时，准确把握战机，组织警力对身份已明确的涉案嫌疑人开展抓捕。
2017年3月中旬，由省市县抽调的30余人组成抓捕组，分成6个小组分赴山西、浙江、广东、四川等多个省市，进行实地侦控，落实抓捕措施。
3月28日晚上9点，成都市成华区成南高速收费站。一辆从山西开往成都的大巴车刚驶出收费站没多久，就被附近的治安卡口民警拦停，专案组民警一上车就发现了“老虎”刘某的身影。辗转多地，连续奔跑几千公里的疲劳感顿时一扫而光。
3月29日早上7点，“老虎”的上线，第六层级的“三国”黄某在浙江省瑞安市某宾馆被抓获。
3月29日下午3点，“老虎”的上线，第六层级的“店小二”宋某在陕西省乾县的家中被抓获。
………
按着原有的部署，加上前期足够充分的准备工作，专案组捷报频传，先后抓获10余名重点制造商、经销商以及多名非法买卖枪弹的人员，及时打掉了在浙江、河南、陕西、山东等地发现的6个非法制造枪弹窝点。
4月7日，公安部专案办将本案列为督办案件。
4月18日下午6点，“老虎”的下线，第一层级的“小男子”王某在江苏省邳州市被抓获。
4月19日晚上11点，“老虎”的下线，第一层级的“奋斗不止”陈某某到四川省广元市警方投案。
5月16日上午11点，“么么”张某的上线，第五层级的另一重要嫌疑人“时时转运”成某，在山东省淄博市某物流园内被抓获，一同抓获的还有另外2名第五层级的犯罪嫌疑人。仅在这一处，专案组民警就起获铅弹40000多发、各类气枪配件2000多件。
专案组按照“打源头、打平台、摧网络、缴枪支”的思路，历经数月，摧毁了这个非法买卖枪支弹药的特大犯罪团伙。目前，此案仍在进一步侦查中。
一起大案成功侦破背后的港城公安钉子精神
一条不起眼的线索，销售、生产源头又不在江苏，市、区两级公安机关却坚持循线追踪，细查深挖。80人的专案组合成攻坚，耗时6个月累计15万公里的辗转跋涉，最终侦破这一庞大的跨地域、跨部门、跨警种的大案。如果没有市、县公安机关的统一调度，协调指挥，没有各级业务部门的通力协作，不可能取得圆满成功；如果没有参战民警的负重拼搏、无私奉献，不破不休的钉子精神，不可能成功吿破。这同样印证了港城公安因为执着所以无坚不摧的战斗意志，也充分彰显了港城公安不破不休的钉子精神和警察情怀。
结果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也足以让人欢呼雀跃，但实现这个结果的整个过程，其艰苦程度却是鲜为人知的。此案侦破过程中，不论是专案领导，还是办案民警，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他们的神经是异常敏感的，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和风吹草动。这期间，有元旦、春节，有清明、五一多个节假日，但对他们来说，每天都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中度过。
副市长、公安局长王永生多次了解案件进展，要求市县两级公安机关调集最精锐力量全力以赴，将此案办成精品案件。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副局长杨德祥调度市、县刑侦、技侦、网侦精干警力会同灌云县局成立专案组，指挥调度案件侦办情况。副县长、公安局长张友俊亲自安排呈报挂牌督办事宜，多次与检法部门沟通协商解决案件侦办难题。每次集中行动前，他都召开战前部署会。灌云县局
分管刑侦副局长戴乐雨，一直坐镇指挥，研判案情，部署抓捕等每个环节行动。
灌云县局刑警大队情报特情中队民警汪亮，负责整个侦办过程第一环节的工作，他将嫌疑人员的相关虚拟信息打印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从海量信息里整理提供出嫌疑信息进行对比分析，抽丝剥茧。他几乎没睡过一个踏实觉，白天看，晚上看，睡前看，夜里一醒还是接着看，眼睛看红看疼了，就滴点眼药水继续。
情报特情中队中队长郑锦伟，3月22日，他带队赴四川达州抓捕“老虎”刘某，那天正是怀孕妻子郭玉萍的预产期。虽然放心不下妻子，出发前一再地叮咛妻子注意事项，但他毅然奔赴四川。后来妻子在医院生产，身在外地的刑警大队大队长张义国电话安排女民警去照顾，通情达理的郭玉萍对民警说，我理解你们工作忙，这里有姐姐照顾就足够了，你快回单位忙去。抓捕“老虎”费了好多周章，等成功抓捕到“老虎”回来后，孩子已经出生十几天了。回家抱了抱孩子，他恋恋不舍地赶回单位，又是一通没日没夜的忙碌，一周后，他再次奔赴仪征踏上抓捕嫌疑人廖某的路程。
伊山派出所副所长郑辉，不到2岁的女儿摔倒致腿骨折，他带队赴浙江温州抓捕嫌疑人无暇顾及孩子。作为双警家庭，妻子宋敏所在的交警大队加班加点忙着开展四城同创工作。孩子只有体弱多病的奶奶照顾。
市局技侦支队58岁的民警葛百芳，3月12日和抓捕组几位民警赴浙江省瑞安市马屿镇抓捕第6层级主营子弹的黄某儒，连日奔波，葛百芳患了感冒继而引发胃肠炎，开始他只去当地药店买了消炎药，后来肚子疼痛难受，才在忙碌一天后，利用晚上时间去医院挂水。去四川达州抓捕销售商刘某臣的市局技侦支队民警马中伟，感冒发烧引起扁桃体发炎，别说吃饭连吞咽口水都难受。为了不影响工作，他强忍着，只是买了消炎药对付，拖了一个多星期才好转。由于该案历时半年，市局网安支队民警李伟加班加点分析研判语音、图像、文字信息30万余条，抓捕阶段，前后出差5次，历时2个月。
县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张义国和副教导员孙翔带队抓捕“时时转运”成某，是此案最大的生产商，在摸到成某在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驾驶一辆白色大众POLO轿车出现的线索后，由于不知道其生产场地，为了不打草惊蛇，张义国一组民警通过以车找人。由于没有监控，白天找车又怕引起对方怀疑，于是大家就晚上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找，找了整整2个夜晚，终于在新都花苑小区里发现，继而找到他的暂住处，抓捕成某及另2名嫌疑人，同时起获枪支配件、铅弹、生产设备2000余斤。
侦办这起案件半年时间，从领导到民警没有谁休息过完整的一天。就在5月25日，接受笔者采访时，提到办此案时的种种艰辛时，张义国轻描淡写却又颇为无耐地说，不休息、不休假是我们刑警的
工作常态，就连家里的孩子好象都是孩子妈妈一个人的事。
半年来他们主要的精力在这起案件上，但时不时发生的其它刑事案件，同样需要他们去攻坚。就在笔者采访当天，接近中午时分，正在介绍抓捕“时时转运”成某过程时，张义国接到一个电话，他腾地站起来，边接电话边挥手示意一下身边的副教导员孙翔，说了
“命案”二字，二人一路跑着下楼。原来当天伊山镇发生一起杀人命案，死者为33岁的当地女性，沐阳籍犯罪嫌疑人张某某案发后回家自杀未遂，正在当地医院抢救。
“树活风雨土，人活精气神”。就是凭着这股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的港城公安精神，才使得一起起案件出现曙光，继而漂亮收官。
交汇点记者 童金德
通讯员 谭晓平 宋小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