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孟案听证拉开序幕，中加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加拿大受制于美加引渡条约和国内权力分工，不得不按部就班地走法律程序，以便确定最终是否向美国引渡孟晚舟；中国为了保护企业和公民权益，则从外交和贸易两个层面向加拿大施压，要求加方尽快释放孟晚舟。
孟晚舟引渡案犹如一个死结，将本来就脆弱的中加关系推向了深渊，也将双方贸易逼进了死角。到目前为止，中国海关已经取消至少4家加拿大油菜籽、猪肉出口商的进口许可。还有能源专家指出，自今年年初以来，从卑诗省Westridge港口开往中国的油轮，似乎已经绝迹。
有不少人觉得，如果孟案持续发酵，中国海关持续向加拿大对华出口商施加压力，加拿大经济必将遭受重创；加拿大政府迫于经济压力，说不定会在孟案上让步。
中国海关禁止加拿大产品进口，对加拿大某些领域确实影响巨大。其中，油菜籽、猪肉两种农畜产品最为明显。这两个行业在加拿大农畜领域举足轻重，而且较为依赖中国市场。截至2018年，中国是加拿大油菜籽第一大进口国、猪肉第二大进口国，如果中国持续限制加拿大油菜籽、猪肉进口，这两个行业将面临严重挑战。
2018年加拿大猪肉出口地，图片来源：Canada Pork International
但是，从统计数据来看，加拿大对华贸易可能出现的整体损失，并不会像我们认为得那样严重。加拿大对华出口额占其总额的比例太低，油菜籽和猪肉出口受阻，基本不会影响其出口大局。
根据加拿大统计局数据，2018年加拿大对华出口额为212.67亿美元，仅占其出口总额的4.7%，有的月份更是只有4%左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加拿大对美出口额始终居高不下，2018年为3377.11亿美元，占加拿大出口总额的75.1%。
这意味着，即使中国全部拒绝加拿大产品进口，也只是会令加拿大损失4.7%的货物出口。这些损失可能会对个别农牧领域产品出口造成致命冲击，但是不会动摇加拿大对外贸易的根基。支持加拿大出口根基的，是矿产品、运输设备和机电产品。
至于前段时间，媒体传言中国停止进口加拿大原油，则更多属捕风捉影、臆想过度。据笔者向业内人士的请教，目前中加两国之间还没有成熟的原油贸易通道。去年下半年，加拿大西部原油运不出去，一度跌到每桶十几美元，才有中国商家“试水”，采购了大约650万桶加拿大原油。650万桶听起来似乎不少，但是放在加拿大对外原油出口量中，不过九牛一毛。最近一两年，加拿大平均每天向美国出口400万桶左右原油，650万桶仅相当于其对美1.5天的原油出口量。所以，严格说来，中国对加拿大原油的采购量本来就很少，根本不存在拒绝加拿大原油这个事。
孟案对加拿大原油行业的深远影响，主要是堵塞了中加开展原油贸易的可能性，阻遏了加拿大开拓中国原油市场的计划，而不是打击了现有的加拿大原油出口。
从双向投资来看，孟案对中加经济似乎都不会有太大影响。近五年来，加拿大对外投资急剧增长，从2014年的8452.03亿加元，增加到了2018年的12888.69亿。这些投资主要集中在北美和欧洲，两者合计占加拿大对外投资总额的85%以上，只有7%左右的加拿大资金进入了亚洲。具体到中国，占据的份额恐怕不会超过4%。
加拿大对外投资和外国对加拿大投资，来源：加拿大统计局
五年来，外国对加拿大的投资，也主要来自北美和欧洲，两者占加拿大外来投资总额的比例，同样高达85%以上。2015年至2017年，中国对加拿大投资维持在250亿上下，仅占当年外国对加拿大投资总额的3%左右。
以上数据说明，在孟案发生以前，中加之间的双向投资少得可怜。加拿大不依靠中国，中国也不依赖加拿大。孟案的发生，无论对加拿大吸引外资，还是对中国吸引外资，都构不成多少威胁。
不过，从双方贸易差额来看，如果两国关系持续冷淡，对中国货物出口的威胁，更甚于对加拿大货物出口的威胁。之所以这说，是因为中国在中加双边贸易中，始终属于顺差一方。
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数据，中国对加拿大货物贸易常年存在顺差，而且近年不断扩大。2015年，中国对加货物贸易顺差32亿美元；2016年，中国对加货物贸易顺差90亿美元；2017年，中国对加货物贸易顺差达到173亿美元，三年间增长了接近5倍。
中国向北美各国出口统计，来源：中国国家统计局
如果看加拿大统计局的数据，中国在对加货物贸易中获利更多：2016年顺差327.52亿美元，2017年顺差365.45亿美元，2018年顺差369.69亿美元。以中国海关总署公布的2018年3233.2亿美元顺差总额计算，中国对加货物贸易贡献了十分之一以上。
在这种情况下，两国关系遇冷可能对中国出口的影响更大。对于加拿大经济来说，最大的损失是亚太市场开拓计划半途而废，只能继续依赖美国市场；对于中国来说，则有可能失去维持多年的对加货物贸易顺差。
事实上，即使没有孟案，中国对加拿大货物出口已经面临挑战。2018年12月30日生效的CPTPP，使得中国产品在加拿大市场难以再享成本优势。根据CPTPP规定，成员国之间的大部分进出口商品都将实行零关税，中国作为非CPTPP成员国，向加拿大出口产品仍需缴纳一定关税。
一位从事纺织品生意的华人朋友告诉笔者，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从中国进货，因为加拿大对中国纺织品征收17%-18%的关税，从越南采购同类产品则是零关税。他预测说，如果现有贸易体系不发生变化，部分中国产品可能会退出加拿大市场。
纺织品应该不是个案。在不远的将来，中国向加拿大出口的很多产品，恐怕都会面临类似的冲击。中国是否能够继续保持对加货物贸易顺差，将成为一个大大的问号。
孟案引发的中加关系紧张，只能让这个问号更加醒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