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场火灾被扑救完毕，一辆辆消防车载着“救火英雄”撤离废墟现场的时候，却有那么几个身影步入灰烬中，他们埋头在废墟中探寻起因……他们是被称为“火灾福尔摩斯”的火灾调查员，被亲切地唤作火调员。
在许多造成重大经济损失、人员伤亡的火灾现场，都会出现火调员的身影，他们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火灾现场勘测经验，在废墟中抽丝剥茧、在尘埃中追根溯源，还原火灾真相……
两名专职火调员 撑起一个科室
陈斐是绍兴市公安消防支队火灾调查科的科长，何江涛是助理工程师，他们是火灾调查科仅有的两名专职人员。“全市专职在做火调工作的就我们科室，其他都是兼职人员，各个县市一级的大队都有。”陈斐说，这也是普遍情况，全国各地负责火灾调查的专职人员都很少。
以陈斐来说，在调入火调科之前，他是大队的兼职火调人员，自从2007年开始接触火调工作，至今已经有十年的时间。对于火灾调查工作，他认为主要还是依靠经验积累，在大队的时候，年轻成员是由年长富有经验的前辈手把手带起来的，“比如起火点、火情蔓延轨迹等，很多都依靠经验来判断，不同的物质，燃烧后的痕迹都是不同的。”他说。
和一些在实战中攒经验的队员不同的是，何江涛是真正的火调专业的科班生，今年31岁的他在基层锻炼了多年，最终还是回到了火调岗位上。
需要陈斐和何江涛出动的往往是损失比较大、受灾户比较多的或者是有人员死亡的火灾。
在何江涛的心里，火调员的工作并不轻松，“很多火灾都涉及到经济纠纷或者人员伤亡，除了刑事案件由刑侦出具最后的调查结果之外，单纯性的火灾案件都需要以火调员的调查结果为依据，所以压力是很大。”他说。
陈斐告诉记者，与刑事案件有较长的侦破时间不同，火灾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对案件作出精确的判断，这确实不容易。火灾都是破坏性场面，在废墟中寻找引起火灾的源头，火情蔓延的轨迹，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难度，因此对有些无法准确认定起火原因的火灾，也可以通过可以排除的起火原因和不能排除的起火原因来认定。
陈斐说，火灾调查科的主要工作除了对亡人火灾组织开展调查以外，他与何江涛还需要对县市一级的火灾调查结论进行复核，并指导规范县市一级的火调工作。
去火场扒灰 让废墟“说话”
火调员很多时候与战斗员同时进入火场,这就需要过硬的身体素质。面对废墟与尸体,这也要求火灾调查员有比较好的心理素质。在取证调查时,还需要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对现场的所有物证、痕迹、笔录进行判断、分析，找出完整合理的证据链。对线索、证据要做到正面能论定，反面推不倒。
“很多人都说我们是扒灰的，确实是，火灾烧毁的时候会形成一层一层的灰烬，我们就是这样一层一层往下面挖，扒开一层就会有一层的判断。”陈斐说，每一件物品的燃烧痕迹都会进一步还原火灾的发生发展过程。
“灰烬中可以分析哪个是先倒下来的，烧得最厉害的地方肯定是先倒塌的地方。”陈斐表示，找到起火点后，就可以开始分析起火原因，找到引火物。“在还原现场的时候，要知道起火点周围有哪些物品，如果有插座，不仅要判断是否是插座短路引起的，还要判断是否是人为因素造成。电线短路等情况可以通过检验鉴定来得出结论，而人为因素则需要通过仔细的排查。”陈斐说。
一个小细节 揭开一桩焚尸案
“火调工作,必须坚持严谨的取证、缜密的推理，必须经历千百次的核查、实验、分析,因为我们找到的答案不仅关系到一次事故原因与责任,决定着法律的裁决,甚至影响到社会的稳定。”陈斐说，那么多年的火调工作，让他碰到了形形色色的火灾现场，爆炸、放火、小孩玩火、生产生活用火用电引发的意外，比比皆是。很多时候，靠的就是一个细节来揭露出案件的真相。
在一次亡人火灾调查中，接警后陈斐就和队员一起赶赴现场。根据现场尸体的情况，杀人的判断已经可以确定。但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后，却拒不承认是杀人焚尸，而辩解是意外引起的火灾。
“当时从火灾发生的情况，基本可以判断起火点就在床边，犯罪嫌疑人辩解称杀人后坐在床上抽了根烟，是烟头掉在被子上，无意引发的火灾。”陈斐说，杀人案其实毋庸置疑，因为尸体有明显刺伤的痕迹，但是否焚尸涉及到案情恶劣程度，因此他和队员一起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勘查，从尸体身上被烧毁的被子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烟头掉到被子上，虽然会点燃，但却不会造成有焰燃烧，而应该是阴燃的情况，但从现场来看，被子烧毁严重，且火势蔓延途径清晰，明显是明火点燃，而且从火灾蔓延轨迹看，更应该是在床沿开始燃烧。
在一系列火灾现场的勘查结论前，犯罪嫌疑人最终低下了头，坦白是在杀人后，用被子盖住尸体，并用打火机引燃被子一角，毁尸灭迹。
何江涛说，对一个火灾案件，从一开始的未知，经过和深度挖掘后，到判断出起火点，得出案件的结论，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这个时候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多次实验 还原火灾真相
作为一名合格的火调人员,除了要具备掌握物理、化学、电工、力学等基础知识，通晓法学、逻辑学、犯罪心理学等基本理论,更重要的是，必须具备客观公正的品德与严谨求实的科学精神。
陈斐和何江涛在办案过程中遇到过许多这样的情况，看上去普通的火灾伤亡现场在他们的勘测下，成了刑事案件；看上去是一起刑事案件，最终发现是因为用电用火大意引起的意外事件。他们需要给予的就是火灾调查最直接的证据，让废墟“开口”。
2015年，绍兴发生一起两人死亡的火灾，火灾发生在一家汽车美容店里，死亡的两人为美容店员工。按照两人死前的活动轨迹，起初认为不能排除放火的可能，但经过大量的监控、通话纪录、询问知情人、现场勘验后，调查人员认为还是要把目光聚集到火灾本身，根据调查掌握的情况和火灾现场的痕迹，最后发现起火点就在死者睡觉的夹层内。
当时夹层烧毁后坠落，在火灾现场出现了两层废墟，对于每一层的物品情况都需要进行还原，找到起火点和引火源。“调查询问中，有熟悉死者的人说，其中一位死者喜欢用烤漆的高功率碘钨灯当照明用。”陈斐在现场挖掘中，找到了与一只鞋子紧密粘连的一盏灯。“因为灯很烫，不可能离床近，根据习惯是放在夹层的楼梯口，而鞋子在床边，灯倒下来刚好重合。”他说，但这些都是自己的判断，并不能成为依据。
究竟是火灾引起灯倒，还是灯倒引起火灾？陈斐等人开始进行了多次实验。实验发现，如果火灾先起，那么电线就会造成短路，灯在倒地之前应该已经熄灭，这个时候与鞋子就不会粘在一起，“而如果是灯倒到鞋子上，高温引发鞋子燃烧，就会粘连在一起。”陈斐说，最终这起案件通过实验得出结论。
“用电意外是许多火灾发生的主要因素之一，比如这几年发生的不少案件都是因为‘热得快’使用不当引起的，最后造成家破人亡的惨剧。”何江涛说，家里平时用电一定要谨慎，插座使用也要注意安全，不要把所有的插头都用在一个插座上，这些都是安全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