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9月1日）是全国各中小学开学的第一天，晚上9点半，记者经过杭州文一路与莫干山路交叉口时，看到一个戴红领巾、身穿校服的小男孩独自坐在昏黄的街灯下，他的前面摆着八九幅不同种类的水彩画，画纸中间放了一个大铁盒，里面有20元、50元不等的钞票，“我以为孩子在社会实践呢，原来……”
生活拮据
小小年纪出来卖画
男孩名叫王贺彬，今年11岁，在附近的育才小学读五年级。之所以出来卖画，是因为家里没钱，“我爸爸是保洁员，妈妈已经去世了……”孩子回答得倒是轻巧，还时不时地面对镜头做调皮的造型。
眼前的画有关公、龙舟、公鸡和鲜花等，颜色着实鲜艳，吸引了不少市民驻足围观、询问价格，但买的还是少数。画的原型都是他临时用手机从百度搜索临摹而成，“这些画我都不满意，因为我觉得画得不好。”小彬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见到小彬的父亲王四美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他刚从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回来，他是去看还有没有回家的公交车。他看上去身材瘦弱，微微驼背，嘴唇上方留着一撮小胡子，脸上的皱纹很明显。
王四美今年51岁，现在一所小学（非儿子学校）当保洁员。父子俩住在五联东苑的一间出租房里，由于小区没有直达学校的公交车，王四美每天得穿过四五个红绿灯，来回步行一个小时上下班。他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晚上5点多下班回家，劳作了一天后匆匆吃了晚饭，又带上孩子马不停蹄地到杭州各个地方摆摊卖画。
“我每个月的工资只有2200块，现在物价高，孩子每个月生活费七八百块，房租1000块，钱不够用只能想办法出来挣点。”父亲说，眼前的这些马克笔大部分是孩子从网上购买的，一部分是他在学校打扫卫生的时候捡的。孩子作画，父亲就在旁边用水彩笔涂上，每幅画售价20-25元不等。
有人爱心募捐
有人报警称虐待小孩
每天晚上7点左右，只要不下雨，父子俩都会准时出现在杭州人多热闹的街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快一年。有时候一幅也卖不掉，有时候能卖四五幅，生意好的话能卖七八幅，有时候还会收到爱心人士的募捐，大多是青年人。
“当然也会碰到不好的事情，说你骗人，还有人报警，说你虐待小孩，拐卖孩童。”为了生存，这些误解对于王四美来说甚至都不值得一提。一直到九、十点收摊回家，没车了父子俩只能走回家，有时候到家也接近零点。
王四美的身体不是很好，医院诊断他患有颈椎病、腰椎病和高血压，还有尿血，下肢微瘸，牙齿也几乎掉光了，很多东西都吃不动。工作了一天，每次回到家，他都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孩子还小，什么都不会做。”父亲爱怜地看了一眼孩子。
“谁说的，我会帮你捶背，很使劲地捶。”孩子一边玩着手机，一边乐呵呵地说道，“爸爸很辛苦，但是我不喜欢爸爸催我画画、做作业。画卖出去了我也不是特别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孩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每当有行人停下来询问，他还是会张大儿嗓门回应着“这个20，这个25”……父子俩和他们的画不断吸引着市民，其中一名张先生（化姓）索性盘腿坐下跟他们对话。“我的孩子跟他差不多大，我看了很心酸，孩子很努力。”张先生一边逗着小彬，一边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孩子打电话，又让孩子跟小彬通电话。
也有一些市民用自己的行动表达对父子俩的支持。聂先生在一家培训机构当作文老师，当看到父子俩的画时，他被触动到了，当即决定第二天带机构的孩子们来买画。随后他简单询问了几句，如果小彬愿意，可以免费跟着他学习作文。
还有几天前，一名培训班的绘画老师看到小彬的画后当场表示要免费教他，“明天我们就去那边培训了，老师说免费的，但我还是会付点学费。”父亲低着头拿着彩笔描绘，轻声说道，“古人说‘文武双全’，孩子身体不好，我想武的不行，就让他学点文的吧。”
11年前，一路拉着板车流浪到杭州
王四美是安徽阜阳人，11年前的冬天，他一路拉着板车从安徽流浪到杭州。板车上还有三个人——刚出生不久的小彬、小彬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以及瘫痪的奶奶。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走到哪睡到哪，走了一个月来到杭州。寒冬腊月，四个人就躲在杭州街头相互取暖。
之后他们被救助站发现并接济，被遣送回安徽后，因为觉得无法继续生存，或者说杭州的爱心人士多，他们再一次来到这里。这期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被遣送回多少次了。不久后，妈妈和奶奶便相继去世，此后几年父子俩一直过着流浪乞讨的生活，父亲一个人将小彬拉扯大。
直到四五年前，在爱心人士和媒体的帮助下，他们的命运发生了转变。小彬在杭州上了学校，王四美在杭州有了清扫马路的工作，日子渐渐有了起色。然而，生存的压力源源不断，没办法，除了乞讨，现在只好出来卖画挣点钱。
说到未来的打算，父亲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现在还在，努力让他把书读完……如果我死了，他就成孤儿了。我看情况，我尽量努力……实在吃不消上学，我们就回老家。”
晚上11点，仍然有不少行人陆陆续续地经过。昏黄的街头，城市逐渐安静了下来，父子俩也收拾好了东西，坐上了回家的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