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王文娟老师仙逝的消息传出，要送“林妹妹”最后一程，是无数戏迷的心愿。下午，晨报记者采访了上海越剧院院长梁弘钧，他透露，王老师天生乐观，也曾嘱咐家人，请大家不要太过悲伤，也不想渲染悲伤的气氛。
那么，用怎样的方式送别，最符合王老师的心愿？
一方面，已经确定王文娟告别仪式将于8月10日10时在上海龙华殡仪馆大厅举行，而根据家属意愿，考虑到当下抗疫的特殊情况，告别仪式将不对社会公众开放。另一方面，昨晚的保利城市剧院，徐玉兰、王文娟的经典剧目《西园记》演出谢幕后，增加了一个特别的追思环节——上越人包括王派弟子及再传弟子，一同上台，和现场的观众一起向王文娟表达哀思，同时播放了王文娟90岁时谱写的《千里共婵娟》。现场，不少观众流下热泪，场面感人，可见普通观众对于王文娟和这一代艺术家的热爱。
获颁“白玉兰”终身成就奖
2017年4月7日晚，第27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获奖演员名单揭晓暨颁奖晚会在上海大剧院举行，将终身成就奖颁发给了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傅全香、徐玉兰、王文娟三位越剧流派创始人。三位获奖艺术家中，傅全香、徐玉兰因身体原因没能亲临现场，王文娟则亲自来到现场。当96岁的秦怡为91岁的王文娟颁奖时，全场观众起立，整个大剧院因两位“90后”艺术家同台而沸腾，成就了当晚最激动人心的一幕。
登台领奖时，王文娟激动地表示：“今天这个奖不仅仅是授予我一个人的，也是授予我们这一代越剧人的，而我不仅仅要代表我自己，还要代表获奖的我的另外两位大姐，代表我们一代越剧人感谢白玉兰奖，感谢上海这座城市！我们越剧从浙江走来，是上海接纳了年轻的越剧，是上海接纳了年轻的我们，我们众多姐妹在上海经过了许多年的努力，才有了今天越剧艺术的繁荣。所以，我们要感谢观众，感谢上海！”
当晚，王文娟还和学生们一起演唱了《追鱼》选段。
筹划“王派越剧专场”
在2017年的一次采访中，王文娟告诉晨报记者，越剧是她的魂，越剧艺术已经融入她的血脉，虽然年事已高，但王文娟依旧情系越剧事业。“我一直在想我（还可以）为越剧做点什么。我想把演过的一些戏的片段、唱段，还有一些已经失传的戏整理出来，让后辈能够做一个参考。我退休以后办了两次专场，一次是2006年，一次就是去年（2016年），去年的戏都是平时不太演的，像《则天皇帝》《晴雯之死》，还有和范瑞娟老师一起演的、从川剧改编而来的《踏伞》。”
2016年3月11日至13日，“千里共婵娟”全明星版王（文娟）派越剧专场在天蟾逸夫舞台连演三场，观众一睹90岁高龄的王文娟历久弥新的舞台风采，观赏到极少上演的越剧经典剧目，领略了沪浙闽三地越剧明星精湛的表演艺术。
“千里共婵娟”出自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这台演出邀请大家齐聚一堂，以“王派”之名，共同庆贺越剧诞辰110周年。为了演出的主题曲，王文娟在家反复推敲，进行艺术再创作，打造了富有越剧唱腔特色的《水调歌头》。不止台前，在幕后，王文娟事必躬亲的态度让所有演职人员慨叹不已——无论是演出策划的会议室、越剧院的排练厅，还是自己家中，处处可见王老师灵动而忙碌的身影。
送别70年情谊的“宝哥哥”
2017年4月25日，徐玉兰告别仪式，当时已91岁高龄的王文娟身体虽诸多病痛，但仍坚持要来送一送“宝哥哥”。走进悼念大厅的她泪流不止，告诉晨报记者，因为刚拔了牙不得不戴着口罩。
采访中，王文娟数度哽咽，回忆起了那段燃情岁月：“我跟徐玉兰大姐合作是从1948年开始的，我们可以说是一生在一起为越剧奋斗的好同志。我们一起迎接解放，一起去朝鲜，后来我们一起努力争取立功……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她现在走了，我很难过，我们是70年相处的情谊啊！虽然后来退休以后不是每天在一起，但我们还是经常联系，互相关心。”
王文娟还讲述了两人的“最后一面”——2017年3月，王文娟到华东医院看望徐玉兰，当时徐玉兰意识还很清醒，跟王文娟说了很多，“她跟我讲，‘（越剧）很多事情，以后要靠你多关心’，我说你放心。”这是这对好姐妹最后一次对话。
她们心目中的王文娟
王志萍：是“永不落幕的女神”
昨晚，越剧《西园记》在上海保利城市剧院上演，晨报记者下午赶在演员走台之前采访了王文娟的学生、著名越剧演员王志萍。王志萍说，直到现在也不能相信老师离开的事实……在她心里，王文娟如师如母，更是“永远的女神”。
因为疫情不方便回家，这一年多来，王文娟和学生们的联系主要是通过电话和视频，“她的生命力很顽强，我们作为学生，也尽量给她带去开心的信息，不断地发些演出的信息、视频给她，让她感到安慰。”王志萍介绍，每次去探望王文娟，只要讲到越剧，王老师就有用不完的劲儿，“我们跟她说准备复排《春香传》，等她出院一定要帮我们把把关，她很开心，说还有很多想法想跟我们一起完成。”
去年12月，王文娟还创作了最后一个作品，她亲自谱曲的毛主席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用越剧王派的风格呈现。“我知道她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个曲子……”王志萍透露，在乐队第一次合成以后，她第一时间把曲子发给了老师的女儿，让她放给老师听，当时老师已经昏迷了，但是一听到曲子，眼睛突然睁开了，还流泪了。
最后的日子里，王文娟老师的状态有些起伏，好的时候，她最常说的就是，要把王派艺术发扬光大。“我希望我们所有的王派学生能够扎扎实实地去把这件事做好，这是对老师最大的慰藉。”
王志萍说她很小就离家学艺，跟王文娟老师相处的日子甚至比跟母亲相处的日子还多，所以老师在她心目中是“如师如母”，她对学生的关爱，各个方面都希望做到完美。“我们戏曲是蛮寂寞的一门艺术，但我们心里实实在在地希望能够有更多机会演出，给到观众更多好的作品。老师的境界更高，她这一辈子从农村到城市，成为一代宗师，她在我们心目中是‘永远的女神’，永不落幕。”
单仰萍：“越语”是她最想跟大家诉说的
昨天，晨报记者连线王文娟的学生，著名越剧演员单仰萍，她说，老师一生圆满，而“越语”（越剧的语言）永远是她最想跟大家说的。
记者：你最后一次见到王文娟老师是什么时候？
单仰萍：上个月，最近这半年多老师也基本上不太能讲话了。其实看到老师这样也不愿意她多受罪，希望她安详地离开，尽管我们大家都很不舍。一直心里担心着，一直心里害怕着，也没办法，终究发生了。
记者：王文娟老师晚年那么高龄了，也一直特别乐观，作为学生，老师在你心目中是一个怎样的人？
单仰萍：老师对人生的乐观大家都知道的吧，老师这一生也是完美的、精彩的，不管是家庭、事业，对她来说都是很完美的。老师这一两年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一个毕竟这个年纪了，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疫情影响，去年这一年老师不得不一直住在医院。如果没有疫情的话，老师还能够回回家，跟家人、学生多点时间在一起，也不会这么快……
记者：你觉得老师的心愿都完成了吗？
单仰萍：完成了。她最后一个心愿是她亲自谱曲的毛主席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用越剧王派的风格呈现，6月25日我们把整个曲子做好了。这是王老师自己亲口鸣唱的，然后作曲根据老师鸣唱的旋律写下来再加以修改，由我跟王志萍领唱，其他学生和声。这首曲子可以说是老师最后一个完美的句号。
记者：你觉得受到老师最大的教诲是什么？
单仰萍：老师所有的舞台艺术是给我们最好的馈赠，留给我们最珍贵的，就是她常说，“台下简单一点，台上复杂一点。”让我们把所有的精力花在台上。
记者：你觉得她会想跟热爱她的观众说些什么吗？
单仰萍：“越语”，就是越剧的语言，应该是她永远跟大家诉说的语言。
钱惠丽：王老师口才越来越好了
在昨晚《西园记》上演之前，徐派传人钱惠丽也接受了晨报记者的采访，在钱惠丽看来，王文娟的“简单”与“不简单”都高山仰止，让后辈学生受益良多。
在钱惠丽眼中，王文娟舞台上是“林妹妹”，但生活中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我认识王老师41年了，我刚到上海越剧院红楼团的时候，王文娟老师就是团长，她是红楼团第一任团长。”在钱惠丽的记忆中，王文娟老师很善良，是一个“乖女孩”，“我们进团的时候，她已经50多岁了，可她还是很简单很单纯。”就像王文娟一直说的一句话，“台下简单一点，台上复杂一点。”她真的做到了。“你看林黛玉那么柔弱，孟丽君反差就很大，完全看不出是林黛玉的扮演者演的。”钱惠丽说，这一代艺术家都是性格演员，在舞台上的角色个性都特别鲜明。
钱惠丽最后一次见王文娟是2019年，当时王文娟带了一本书给钱惠丽，写着“惠丽妹”。这样的称呼让钱惠丽非常惊讶，问王老师，她回答说，因为“尊重你”。而这个回答也让钱惠丽感叹，“王老师怎么年纪越大口才越好，她以前生活中的表达是没有像徐老师那样滔滔不绝的，很多场面上的话都是徐老师来说的，但是自从她退休以后，更有精力跟别人交流了，口才也越来越好！”
王文娟生平
中国共产党党员，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越剧“王派”表演艺术创始人，一级演员，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越剧代表性传承人。
王文娟生于1926年12月，祖籍浙江嵊县。13岁到上海追随越剧小生竺素娥学艺，初习小生，两年后改学旦角，16岁起在杭州、上海等地演出。1947年与陆锦花组建少壮剧团，1948年加入玉兰剧团，开始与徐玉兰长达四十年的合作。1952年随玉兰剧团参加中央军委总政文工团越剧队，1953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停战谈判代表团政治部文工队，赴朝鲜为中朝军队演出。1954年加入华东戏曲研究院越剧实验剧团，1955年转入上海越剧院。1958年8月，作为中国劳动人民代表团成员访问苏联。1985年与徐玉兰共同组建改革型剧团——上海越剧院红楼剧团，先后担任副团长、团长。1989年获中国唱片总公司颁发的首届“金唱片奖”。2017年，荣获第27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终身成就奖。2019年，荣获第七届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2019年中国文联“终身成就戏剧家”称号。
在几十年的越剧艺术生涯中，王文娟塑造了《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追鱼》中的鲤鱼精、《孟丽君》中的孟丽君、《则天皇帝》中的武则天、《忠魂曲》中的杨开慧、《白毛女》中的喜儿等200多个性格迥异的舞台艺术形象。她融会贯通，吸收话剧、电影表演的技巧，凸显了新越剧“心理写实”的艺术特点，创立了委婉典雅、秀美深沉的越剧王派艺术。其行腔自然流畅、朴实淳厚，表演文武兼备、细腻传神，注重女性情感世界的深度刻画，为越剧表演注入崭新的时代气质，为越剧发展作出了影响深远的历史性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