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来，张九英给丈夫读课本，当他的眼睛，带孩子做家务，做他的后盾
舍不得讲台，卢文建不想向命运屈服
顶端新闻·河南商报记者韩忠林/文受访者供图
右眼失明、左眼视力只有0.01，一位近乎全盲的教师，除了离开三尺讲台，还有什么选择？
但乡村教师卢文建不甘心，学生们也不。在他最低落时，爱人和学生们说，你眼睛看不见，我们当你的眼睛，给你读课文。从此以后，学生用心读，老师用心记，这种“借眼”备课的方式一坚持就是20多年。
20多年后，面对采访，卢文建说，他虽然眼睛不好使，但却不希望给别人的印象是这男人真苦，能够站在此生挚爱的讲台上教书育人，他内心快乐着呢。
命运关上了那扇门
凌晨5点，天还没有亮，豫东小镇的乡间道路上，安静得只剩下冷风的呼啸声，远处零星亮起来的灯光，预示着一天的忙碌即将开始。
第一个出现在小路上的，又是乡村历史老师卢文建。寒风中，他瘦弱的身影显得十分匆忙，与他相伴的，是那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拐棍”。道路的终点，是他一生最爱，却差点失去的三尺讲台。
小时候，当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个不停时，很多孩子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而卢文建却幻想着自己也可以站在讲台上，体验传递知识的快乐。
21岁那年，梦想照进现实，作为村里第一名大学生，卢文建如愿以偿地成为一名高中老师。
几年后，他辗转回到家乡虞城县站集镇，成为站集镇第三初级中学历史老师。差不多就是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这条乡间小路经过。
“全县都知道，三中有个卢老师。”乡村老师卢喜梅口中的“卢老师”，说的就是卢文建。因为教学质量常年位居全县前列，卢文建已经名声在外。
一天天靠“拐棍”走路的卢文建，几乎总是最早到学校。“同事和领导都劝他不要那么拼，可他不听。”卢喜梅说。
最让卢喜梅敬佩的，是卢文建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今年51岁的卢文建，腿脚麻利，可却靠“拐棍”走路27年，原因在于视力一级残疾，右眼彻底失明，左眼视力只有0.01。
视力0.01，意味着卢文建平常走路需要用“拐棍”探路；意味着基本看不清楚书本上的字，看不清学生们的面容，最后连自己写在黑板上的字也十分模糊。
卢文建的不幸，源自27年前的一场疾病。“高烧超过40摄氏度，加上用眼过度，视网膜脱落了。”在郑州大医院抢救后，卢文建的视力曾一度好转，可回家后不到一个月就再次复发。
“不好治，医生说可能会经常复发。”那个时候，家里拿不出钱让卢文建一次次手术。他只能放弃治疗，默默接受视力严重衰退的现实。
在爱人和学生鼓励下，他要和命运过过招
视力残疾后，卢文建一度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虽然自己看不清，可他总是想象着，有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可能这辈子都看不见了，你还是离开我吧。”那个时候，卢文建和爱人张九英还处于恋爱阶段，不想拖累对方，他提出分手。
“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呢？我可以照顾你。”张九英回答得很坚定，她早就认准了卢文建。1995年农历正月初八，两人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
同为教师，张九英一直都明白，卢文建放不下三尺讲台，她鼓励卢文建，“你还可以教书，看不清课本我可以给你读。”
得知老师生病，学生们也纷纷到家里看望。“老师，你还记得贝多芬的故事吗？”贝多芬的人生就像那首《命运交响曲》，双耳失聪，却不肯放弃音乐。
这个故事，是卢文建在课堂上讲给学生们的，学生们又讲给他听。
“医生说我可能这辈子也讲不了课了，同事们建议我申请病休，工资也不会少，但我不想对命运屈服，我舍不得讲台。”卢文建说。
“借眼”教书27年：一届届学生，把帮老师读课本变成了传承
想重新回到讲台，卢文建需要克服视力衰退带来的难题，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备课。
张九英兑现承诺，当起了卢文建的眼睛，帮他一点一点读课本。后来，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进来。
“老师，你的眼睛看不清，我来当你的眼睛，帮你读书。”27年后的今天，卢文建依旧清晰地记得，第一个帮他读课本的学生，名叫田青图。
学生们用心读，卢文建用心记，然后再做成教案。一届届学生，把帮老师读课本变成了传承。
“那段经历毕生难忘。”十几年前，林云莉是卢文建的学生，曾经帮卢文建读课本，如今她的侄女成了卢文建的学生，也在帮卢文建读课本。
林云莉说，同学们都争着帮老师读课本，她永远记得，2005年暑假，同学们排好班，轮流来帮卢文建读课本，轮到她时是一个暴雨天。
“孩子，这么大的雨，你为啥还要来？”看到林云莉，卢文建带着“责备”的口气问道。
“说了要来就得来，再大的风雨也拦不住我。”林云莉没想到，当时自己随口一答，让卢文建哽咽了，更没想到的是，卢文建把这件事一直记在心里。
备课之后，卢文建总是想办法让课堂更有趣，更丰富一些。他把快板搬上课堂，把历史编成顺口溜，把点名变成“扑克游戏”。
27年下来，卢文建收到100多封学生写来的信件，或长或短，结尾处总是写着一句“谢谢您，卢老师！”
“我爱教育，也爱学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学生们不嫌弃，我就不愿意离开三尺讲台。”摸着那张上了年纪的讲桌，卢文建恋恋不舍。
妻子患癌，他要再一次和命运掰手腕
在卢文建视力恶化、提出分手时，张九英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27年来，张九英给丈夫读课本，当他的眼睛，带孩子做家务，做他的后盾。
不幸的是，张九英在体检中查出得了癌症。
为了给妻子治疗，全家已经花了将近30万元，对于乡村教师家庭来说，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卢文建说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这个被命运开过玩笑的男人，又一次要和命运掰手腕。
还未治愈的张九英，需要继续化疗。前两天，做过核酸证明后，卢文建带着病弱的妻子来到了郑州的医院，开始与癌症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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