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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与这条汹涌的河流相遇 以自己的内心命名

    时间:2017-04-10 23:24:09  来源:驻马店日报  作者:何小千

    □青青

    住在出租屋里,一个人心绪茫茫,读书写字,沉思踱步。到黄昏时有一种清愁雾一样升起,看着万家灯火黯然伤神,这庞大的城市与自己无关。何时,能有一个窗口亮着灯等待自己呢?我曾经漂泊在兰州五年,对漂泊者本能怀着关切。相渝就是这样走到我视野里。

    初识他是在“纸的时代”书店,《落红记》的读书会上,他说,相信吗,一个打工者也有自己的爱情。那时,他带了自己的女友,骄傲兴奋。脸上都是青春痘。后来有一天,他邀请我做他新诗集发布会的主持人,我爽快答应了。那天,去的诗人很多,好像有单占生、邓万鹏、冯杰、丁子等。大家谈的主要不是他的诗歌,而是他的人生。好像不约而同的,都很关注像他一样漂在城市的打工者命运。他有点害羞,也有点局促,一直红着脸。然后,他成了名人,一会儿出现在电台,一会儿在电视台。我渐渐疏远了他。他是一个把自己的全部生活与内心都放在网络及微信上的人,尽管不怎么联系,但亦知道他频繁失业,不断换工作,热烈地爱着某一个人,谦卑地喜欢着另一个人。一如既往地贫困着,在喧嚣的城市里挣扎着、孤单着。

    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无法忽视的类群。我在公交车上和地铁里无数次和他们迎面相逢。在中国的现代化历史变革进程中,“打工族”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存在。打工改变了数以亿计的中国人的心灵史、生活史、个人编年史,这不仅是身体的、心灵的,也是文化的、形而上学的。他们通常是沉默的大多数,只为生存而奔波。但也有如相渝一样的发声者,近年来称之为“打工诗人”。“打工诗歌”是我们这个时代最真实的见证之一,让我们窥见一个广被忽视的社会群体的真实生活和心理状态。保存了打工者个人命运的曲折与压抑,为时代的发展变革留下了见证词。

    说起打工,总让人想到漂泊、无助、孤单、沧桑,甚至苦难。这些从乡村进入城市的人,承担着城市化进程里所有苦痛。他们居无定所,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没能进入这个城市主流,像一只孤单的鸟儿,随时准备离枝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为生存与糊口而奔波,成为这个社会沉默的大多数。他们从乡村出发,从此没有归路。城市的水泥丛林法则是那样严酷,他们付出青春、热力与血汗,换取金钱与报酬。无论怎样都无法抹去命运里的漂泊与苍凉。诗人是打工群体里的异类,在付出体力的同时,他们的心灵异常敏感。他们是上帝派来的代言人,替这些底层的大多数讲述自己。在苦难、迷惘、落魄和无奈中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也许正是出于对这些漂泊无助的人们的关切,我从来没有切断与相渝的联系。

    相渝这次出版的诗集以《星空》命名,我觉得像是他为自己的内心命名,以此来鼓励自己,以星空的高远来战胜红尘的挤压,以诗人的高蹈来抵抗来自现实的重力。他清贫,没有文凭,又从不甘心做一个普通的蓝领。他在这个城市浮沉不定,在梦里呓语,写下自己,借以治愈。他的诗歌与他的人是有反差的,我更喜欢他的诗歌。在自己的诗歌里,相渝还原成那个无法回归故乡的浪子。故乡永远是他在城市里的暗恋、想念和信念的最后支撑。

    他在诗歌《中秋节,我拒绝指认故乡》中叹息:

    这些年故乡越来越远

    已随着人走,茶凉!

    我多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愿再回忆甚至提起

    我拒绝指认故乡!

    我宁愿相信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行者

    也不愿相信什么庄周晓梦迷蝴蝶

    那在脐带里糊里糊涂的故乡啊

    中秋,你们都在抚摸故乡的肚皮

    我悲怆拒绝指认!

    拒绝热爱膨胀的心

    拒绝耻辱没落的魂

    ……

    他离开故乡,只能越走越远。他对故乡的感情是那样复杂,既恨自己生在那样贫朴的土地,让自己终身背负着贫困,又在城市的挤压里频频回望故乡。这些变形的爱与恨,都与沉重的生存积累有关。每一个打工者的生存史实际上都暗藏着一个苦难与救赎的主题变奏。它包含着乡土中国裂变的所有激情与破损。

    相渝在《我的一生是个诅咒,打破了故乡传统的活法》里悲叹道:

    侧卧城市时钟一秒一秒地贴近心脏

    犹如火车消逝的背影与一生徒劳的远行

    它会掏出一个人内心积郁的寒与暖

    它还会抛出纽扣里隐藏的故乡

    深夜它是一个人的肺活量!

    母亲的叹息惊醒了暮色的蛙鸣

    父亲的身影在黎明的街头一再压得更低

    我再也无法融入故乡

    无法融入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甚至一言一行一毫一发

    ……

    我的一生是个诅咒

    打破了故乡传统的活法

    在相渝这本诗集的前两辑“天空之城”和“雕刻时光”里,我数了数,以《故乡》为题或者内容是写故乡的,几乎占了百分之八十。可见他梦里醒里、心里念里,都是那个让他疼让他爱的故乡。天中山、南海禅寺,还有那条奔流的淮河,早已在他骨头里开花结果,无法改变,无可磨灭。

    在相渝的诗集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词语:生存。他在这个城市里出卖着自己的体力与脑力,想以此尽量更多换取金钱。但大批的大学生都在到处找工作。更况他一个没有文凭的人。

    他在《失业记》里沉痛地写道:

    残阳如血

    沉沦于水泥森林之中

    看不到光明的半边脸庞

    与黑暗对饮烂醉如泥

    天边孤独的月亮

    丰腴成姑娘的乳房

    画饼充饥的渴望

    天亮了,又该去何方

    骑上单车在城市的中心画个圆

    雾霾里徘徊旋转

    屋檐下开水泡面的食欲

    却还要穿着长衫

    买一份晚报的尊严

    这个城市呀膨胀着无数人的欲望

    却装不下太多的梦想

    自己一巴掌打在脸上的尴尬与讽刺

    针入锋芒

    我们能想像他到处推荐自己的惶惑。他没有工作,口袋里的钱越花越少的恐惧。他与无数个打工者一样,蜗居在城市一隅。在城中村,不,郑州已经很少有城中村。在新一轮的拆迁里,像洪水奔过的沙丘,早已经被荡平。他们把自己微薄的工资交成了房租,他们是真正的赤贫者。那些闪耀着汗水、泪水、血水光泽的诗歌,让人深切地感受到诗人被生活碰撞与擦刮的疼痛,它让人感触到一种悲壮的唱吟。好在有诗歌,让相渝找到躲避的地方,他在诗里歌哭,在诗里大笑,在诗里快意,把自己的全部力量与能量都在诗歌里释放。他以坦荡、以真实、以质朴、以真诚,敞开自己瘦弱的胸膛,书写自己踉踉跄跄的青春。

    我们的时代,更多的认同美好安静明亮的感情,而在相渝这里,情感更多是灰色的、痛苦的、低暗的、灰色的,也许这才是大多数人的人生。相渝坚持不懈的歌唱,其意义也许不仅仅在于诗歌,更在于他为这个时代保存着底层群体生活真实的证言,让更多的人停下脚步,低下身子,与这条汹涌的河流相遇,然后涉水上川,叹逝者如斯。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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