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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学生保姆搞定痴情富二代

    时间:2017-05-05  来源:楼主网  作者:

    我是一个孤儿,父母没有死的孤儿。二十二年前,在天府之国成都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天寒地冻,一个包裹的紧紧的女婴被丢在了成都福利院的大门前。微弱的哭声惊醒了福利院的杨阿姨。因为冬天也经常有人把孩子丢弃在大门前,她睡觉都不敢睡安稳。唯恐因为一时贪睡,冻死一个可怜的小生命。

    女孩长的秀气可爱。白晰的皮肤好象透明似的柔嫩,尤其是点漆般的眼珠,感觉到了室内的温暖开始骨碌碌的四处转动。“这娃娃很漂亮,好象没什么残疾呢,怎么这父母就这么狠心丢了呢?”杨阿姨和老伴嘀咕着。在女娃娃的襁褓里发现了一本写的满满的病历,还有一张被泪水浸湿的纸条:娃娃有先天性心脏病,实在没钱医治,求求好心人救她一命!叩首谢恩!

    “这个病造孽啊,长命也是这个病,现在也没钱给他治。可惜啊,多漂亮的女娃娃。”杨阿姨紧紧搂住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心里一阵难受。

    这个小小的位于成都郊区的爱心福利院是杨阿姨和老伴从学校退休后自愿接管的,不仅没要国家一分钱,还把自己的退休金全贴在给孩子看病上。他们唯一的儿子在国外工作,也经常为福利院带来一些国际爱心人士,有几个孩子都因此了摆脱了恶疾,被有条件的人家收养了。

    “大雪天送来的,娃娃又生的粉雕玉琢,就叫杨弃雪吧。”这个杨弃雪就是二十二年前的我。

    1998年6月8日,小小的福利院里张灯结彩。杨阿姨把我们十二个孩子个个打扮的干干净净,还破天荒给我买了一套花格子的小裙子。据说有一位长年支持福利院的好心人要来,他每年都会拔一笔钱给院子里的孩子治病。杨阿姨很希望这次他能再伸伸手帮我做了心脏手术,因为八岁的我,刚刚到了上学的年龄。而我那不幸有一颗洞的心脏已经再耽搁不得了。

    二辆小汽车一前一后停在了福利院的门前。下来一群人,竟然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白白净净,大大的黑眼睛,那是我见到凌文宇的第一眼,今生今世的第一眼。我被这一脸霸气的男孩子吸引了。在发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冲着我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我羞涩地笑了。

    “凌总,今年您的文宇基金总共拔了二十万给我们,都给了寿寿治疗脑肿了,可是,没想到,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孩子。现在弃雪已经八岁了,医生说再不做手术可能,可能。您看看能不能再拔一笔款子?”杨阿姨抹了抹眼泪,一把拖过躲在她背后的怯生生看着这一切的我。

    日期:2011-08-16 23:53:40

    “刘秘书,今年的文宇基金还有没有份额?”“凌总,今年基金总共拔出了六十万,这家福利院已经给了二十万,只能等明年了。”一个年轻的画着细长眉毛,踩着尖尖高跟鞋子的女人赶快甜甜地答道。

    杨阿姨搂着我一脸的失望,虽然年纪很小我也懂得这是拒绝的意思。眼泪静静地流了满面,但我不敢大声哭,只能哽咽着埋在杨阿姨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大大眼睛的男孩子突然走到我面前大声问道。“我,我叫杨弃雪。你呢?”我小声地说着,偷偷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没钱做手术,你会死掉吗?”“我,我不知道会不会死掉。”一想到死,一想到被爸爸妈妈丢弃,我再也忍不住满腹的委屈,开始放声大哭。

    “老爸,我要你出钱给杨弃雪治病。我要嘛。”男孩子突然大声对他爸爸说,“你不救她,她就会死了。”“宇宇,别闹,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的。”那个女人拉住了男孩。“滚,妖精,就是你害死我妈妈的。你是坏女人。”那个年轻女人脸腾一下变得通红,眼里充满了愤怒。

    那个被唤做凌总的男人望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突然心里动了一下。儿子的眼睛太像他死去的妈妈,那个自己青梅竹马却已经离自己而去的女人。

    “刘秘书,你安排一下,看看这个女孩做手术需要多少钱,我另外拔出来。”“凌总,基金是和慈善机构联动的,你不能因为一个小孩子的话就破坏原来的计划。就是再拔出来,也要和慈善机构商量一下看救助哪个孩子--”,“就这样吧。这钱算是我为儿子捐助的。”不等那女人说完,男人开始和杨阿姨一起查看起年久失修的房子。

    那个年轻的女人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扭着身子走开打起了电话。我感激地望着男人的背影,我知道,这个男人就将是我的恩人,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恩人。

    “你长的很漂亮。我爸爸给了钱你的病就会好了。对了,你生的什么病?”“阿姨说,我的心脏上有一个洞洞,所以爸爸妈妈就把我丢掉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长大了一定报答你。”“我叫凌文宇,我妈妈以前都叫我阿宇,你也叫我阿宇吧。”不一会我和凌文宇就成了好朋友,手牵着手玩起了认字游戏。

    “你看,这就是我的名字,凌文宇,你要记得哦。”“阿宇哥,这个菩萨像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你救了我的命,我送给你。”我从脖子上拿下妈妈留在襁褓里的玉观音递给了凌文宇。“男孩子怎么能要女孩的东西呢?我喜欢救你,你长的这么漂亮,一定不能死。我妈妈长的也很漂亮,可是她却死了。”年幼的我发现,凌文宇的眼里竟然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忧伤。那一年我八岁,凌文宇十岁。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人生很难预料,在我第二次遇见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我二十二岁,凌文宇二十四岁。

    我仍然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当年那个霸气却带着一丝忧伤眼神的小男孩,而他却已经不再认识我。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吗。

    “你来面试保姆?你明确知道保姆的工作职责吗?”一位中年妇女透过眼睛,带着狐疑的目光望着我。

    “是的,我知道,要做日常家务,要负责雇主一家人的起居。”我面带微笑,平静的回答道。“我在大学里兼修过插花艺术和服装设计,并且打过几份餐馆的零工,我熟悉日常饭菜的做法,懂得打理家庭环境,我还会出色的搭配衣服。”

    “不错不错。只是你一个学文的本科生来做保姆确实可惜了些。本来我们集团也有一些文职工作你倒也适合。”

    “不,不,我就喜欢做做家务,我感觉自己非常适合保姆这个工作。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唯恐她从众多的面试者中把我淘汰掉,恳切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好吧,就给你二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你在试用期内被开除了,双方都可以自由再选择。你明天上班吧。”“谢谢,谢谢,太感谢了。”我的眼里竟然控制不住的发烫。

    我没有想到,这么容易我就进入了凌家,找到了十四年前我的恩人凌文宇。那年心脏手术成功后,我被成都一中等家庭收养了,他们没有儿女,一直当我是亲生女儿。大学毕业后,我拒绝了养父母的好心建议,执意要到浙江打工。因为我从已经年近七十的杨阿姨嘴里知道,当年救我的父子俩是杭州的,他们家是做家私企业的。当年正是和西部一个慈善机构合作,才因偶然的缘份救了命苦的我。

    “凌总,可以进来吗?”中年女人轻叩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进来。”一个男声传了出来,带着金属的质感,年轻充满活力,早已不是当年那稚气童腔。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这就是我从八岁就开始寻找的凌文宇,阿宇吗?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他还能认出我吗?他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救过一个叫杨弃雪的孤儿?我的腿竟然开始发抖,以至于我不得不手扶着墙壁慢慢跟进了办公室。

    “凌总,这是新来的保姆。因为怕你再不满意,这是从二十多个竞聘者里面挑出来的。”中年女人恭敬地指着我,“还是你的校友呢。”

    “我的校友?张经理,你调查清楚了吗?”那个低着在电脑上的年轻人终于抬起了头。我恨不得收集自己所有的目光去凝视那张脸。

    虽然脱掉了童年的模样,那霸气的眼神却一色一样,没有随着岁月改变一丝一毫。“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没钱治病,你会死吗?”记忆的闸门又被轰开了十四年前的那场回忆,我一时失神。

    “你叫什么名字?”就在我眼前开始模糊不清的时候,张经理狠狠推了我一把,“凌总问你话呢。你怎么好象突然变傻了。”

    “我,我叫杨弃雪。你呢?”我含泪回答道,我多么多么希望他能够在十几年前的回忆中想起我是谁。他似乎一愣,眉头皱了皱,想了一想却突然大笑起来。“我呢?哈哈。第一次有面试的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叫凌文宇。哈哈。”

    “好了张经理,你叫她明天来我家上班吧。记得把工作交代清楚。我可不想再三天二头换保姆。”从进门那一刻起,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张年轻帅气的面宠。

    他的眼睛仍然很大,眉毛也变得浓密有型。鼻梁很高,这使整个面部都充满了立体感。我不得不承认,他变成了一个帅气的美男子。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因为这样就越发加大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不过我真的没什么奢想,我要做的就是能有一个机会,可以好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哪怕做牛做马。我唯一怕的就是他身边的女人太多,我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

    我快乐地开始了我保姆的生活。我没打算告诉凌文宇从前的旧事。既然他已经记不起来,就让那段回忆消失在岁月里吧。

    “凌总,早上好。”我穿上洁白的衣裙,早早起床准备好营养又漂亮的早餐,守侯在餐桌前。

    “哦,早上好。”他显然吃了一惊,看着餐桌上红绿白搭配的漂亮诱人的早餐,他的心情好象一下变好了,但仍然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坐下来拿起我放好的早报开始吃早餐。

    凌文宇和父母是分开住的,一个人住这上下两层跃层结构的公寓。他一般只是早晚两餐,其它时间都在公司。

    凌文宇话很少,大多的时候都是冷冷的。我很能明白,一个从小失去母爱的孩子内心的孤独。尽管这么多年,我一直都难以忘记那句“妖精,滚开,是你害死了我的妈妈。”

    我默地做着一切。把他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替他熨烫搭配好每天要穿的衣服,为他做可口的饭菜。他回来晚了,我就泡好茶打开客厅的落地灯,静静地守候着。我要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

    那天晚上,凌文宇一直没有回来。我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把半箱的书籍倒出来,一本本归类到书架上。虽然是楼下的客房,但也打了半壁墙的书柜。这于我,是再幸福不过的事。

    我拿出一本最爱的《呼啸山庄》英文原版,披着长发,盘腿坐在沙发上有滋有味的看起来。

    我总是被男女主人公炽热的爱情所感染,尽管看过多遍,每次还是要泪水纵横。我也是个被遗弃的孤儿,那份被抛弃的孤独感总是让我心如刀割。

    我拿起面巾纸,惊天地动的擦着眼泪和鼻涕。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拿走了我捧着的书。我惊跳起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凌文宇已经回来了。我赶快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又迅速冲到客厅,“凌总你回来了?我马上去给你热饭菜。”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我一时有些赧然,想想刚才的失态不禁有些手足无措。“那我去帮你削点水果吧。”我悄悄地溜进了厨房,边失神地洗着水果,人还沉浸在惊慌中。

    “凌总,吃水果吧,刚才刚才不好意思,我看书太入迷了。”我把银色镶花的水果盘轻轻放到茶几上,把叉子递到他手上,然后才在另外一边沙发坐了下来。我发现他今天的心情难得的好。

    “这书是你的?你看英文小说?哦,我忘记你是新闻系本科毕业的。”凌文宇边漫不经心的翻着我的书,边好奇地望着我。

    我静静地望着她一声不吭。和十四年相比,他成熟多了,虽然脸上还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他的脸型俊秀,鼻梁很高,很有轮廓感。他确实说得上是一个帅气的大男孩。可是我却从来不希望这样,我宁可他长相普通却平易近人。

    “你学新闻的,我也看过你的简历,你年年拿奖学金,本来可以保送研究生,为什么一定要来我这里做个保姆?”他满脸的不解,虽然是提问却仿佛并不期盼我的回答。

    我一时愣住了,我总不能说是为了报恩吧?我更加不能说是因为喜欢保姆这个工作。我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家里人口很多,很困难。我有好几个生病的弟弟妹妹,他们都急需手术的钱。你这里工资高,等有一天赚够了弟弟妹妹的手术费我就离开了。”

    我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可是脑海中却浮现了杨妈妈刚刚收留的那个严重脑瘫弟弟傻傻的笑容,那个先天手脚畸形急待手术的妹妹躺上床上无助的表情。我眼里酸酸的,眼圈红了又红,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即将掉下来的泪水。

    “你有很多弟弟妹妹全生病?”我点了点头,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挥之不去的场景。杨妈妈把我拖到前面诉说着我急需救命的钱。

    “你早点休息吧,我明晚有事不需要准备晚饭。”凌文宇放下水果盘,拿着我的书走上了楼,“书借我看一看。”我揉了揉眼睛,开始收拾起茶几。心里怅怅然有些失望,很想再和他多说几句,却又很开心他的离开,因为他在身边的时候,心总是跳的厉害。我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一天天不正常起来。

    早晨,我站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凌文宇在满天的朝阳中开上车子驶离小区。

    掰指细算,好象我来到凌家做保姆也有三个月了。自从那天说过我弟弟妹妹生病后,凌文宇把我的工资涨了很多。我感激又不安,我本来是来报恩的,这样反而变成拿别人的钱替别人做事了。

    凌文宇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和我一起骑着脚踏车去买菜,做饭。有时候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我恍惚忘记了自己保姆的身份,很想紧紧楼住他的腰,把头靠在那结实的背上。可是总是有风将我吹醒,我还是保持了自己的理智。

    但凌文宇从来没有对我表示过任何好感。大多的时候,在他眼里,也许我就是一个他花钱雇来的保姆而已。

    周六的晚上,我本指望他早点回来,一起吃个晚饭,可是左盼右盼都不见他的人影。眼看着太阳落山,天渐渐黑透了,仍然没有他车子的踪影。我有些焦急起来。换上鞋子,站在小区门外张望着。

    秋天的夜很凉,我还特意加了件毛线衫外套,还是很快冷的支持不住了。江南的秋天总是阴冷,一直冷到你的骨头里。凌文宇走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衬衫,不知道会不会更冷?为什么不知道回家添件衣服再出去和朋友玩耍呢?

    我不得不回到客厅里,盘腿坐在落地窗的沙帘里,搂着狗熊抱枕,焦急地望着小区的大门。窗外早已是点点灯火,那些明亮着的窗里是不是都是温暖团聚的一家人?

    看不到凌文宇我莫名的伤悲。三个月来,我早把他看做了自己的亲人。我是没有家的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氏。若是哪一天能享受一下夜里窗前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晚饭的幸福,就是立刻死去也是心甘情愿的。我的妈妈一定很漂亮吧?我的爸爸一定很慈祥帅气吧?可是他们究竟在哪里。

    我不知不觉又开始流泪,把抱枕浸湿了一大片。门铃这时候却响了起来,在深夜里格外的刺耳。我惊跳起来,几乎是一路冲过去开了门,凌文宇一身的潮湿,满脸的疲惫走进了门.

    我赶快接过他的手提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那面大钟,时间已经指向了凌里三点十分。这么晚了他从哪里来呢?头发也是湿湿的,不会是在外面坐了大半夜吧?难道,难道,失恋了?我的心突然剧痛起来。我应该想到,以凌文宇英俊的外表,雄厚的家资,年纪轻轻又做了总裁,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这个想法越来越浓烈,我用力甩了甩头,暗骂自己自做多情。凌文宇即使有上百个女朋友也轮不到你杨弃雪伤心呢?你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保姆而已。这样想着,我快步走进卫生间,绞了一条热毛巾一声不响地递给他。

    私心里,我还是盼着他能给我一个解释,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奢望。有听说过主人会给保姆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吗。凌文宇把毛巾覆在脸上,一动也不动。看得他,他心情特别不好,也许真是哪个女孩子和他闹别扭了?我没敢惊动他,又生怕他睡着凉,拿了一条毛毯,轻手轻脚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踮起脚尖准备去厨房帮他炖点燕窝暖暖胃。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的手突然被他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声音叹息般伤感。我又惊又喜又羞,愣在了原地,一任他用力握住我的手。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七岁那年她就自杀了。吃了一百安眠药。我看着她一把一把的吃药,流着泪叮嘱我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却还只顾着玩的我遥控车,我,我当年为什么那么傻?她就那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着我,流着泪看着我,我却跟着车子跑出了房间。等我再跟着车子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我握着她冰凉的手使劲地哭喊妈妈,妈妈,她那么疼我,那么疼我啊,却不再搭理我一句,”凌文宇猛地揭开脸上的毛巾,搂住我的腰开始放声大哭。

    我的眼泪更如决了堤的洪水,看到他的伤心痛苦,我心里真如万箭穿心,我宁可这一切痛苦都是我一个人的。反正我已经没有家,没有父母,我愿意再多承受一些,只要能让凌文宇的妈妈重新活过来,让他重新有个温暖的家。

    “如果我不是这么贪玩,如果我能阻止妈妈吃药,如果我能及时叫人救护车,如果我能及时通知还在和那个妖精纠缠的爸爸,我的妈妈就不会死!!!!!是我害了她啊,是我害了她。我一直都是个罪人,我妈妈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那一刻的凌文宇是如此的无助,而我无意中成为他溺水时抓住的一颗稻草。

    我张开双臂搂住他,紧紧地,紧紧地。七岁,他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啊?他不该这么自责,不该背负这么多年的内疚感。我不想安慰他,就让他哭吧,也许哭出来他能够真正轻松一些。

    “弃雪,你很善良,你很美丽,你很像我的妈妈。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愿意回到这个家,因为这里没有亲情,没有温暖,只有冷冰冰的空气。我更不想去那个妖精的家,不想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吃饭聊天。他们的幸福全是我妈妈的死换来的,我恨他们,我一直恨他们。”凌文宇抬起泪眼,凝视着我,手却把我抓得更紧了。

    “你来这段时间,我的心真的很温暖,请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像我妈妈一样扔下我连个告别都没有,让我怎么痛啊。你,你不会离开我吧?”他的目光中突然充满了恳求,让人心痛的恳求。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离开你,我是你的保姆,我会永远照顾你。只要你不赶我走,不,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的。”我流着泪安慰他。

    原来他是在妈妈的公墓前坐了这大半夜。秋凉如水,一个人在清冷的墓园里,守着离去的妈妈毫无生气的墓碑,这该是怎样的心情。

    凌文宇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仍然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用空闲着的左手帮他把毯子紧紧的盖好,然后坐在沙发上,陪着他也睡去了。

    这一夜,我梦见了我的妈妈,她是个美丽大方的妇人,两只丹凤眼长长的,很漂亮。

    三,

    早晨,睡梦中的我被一阵阵婉转的鸟鸣吵醒了。阳光很刺眼,我不得不又闭上眼适应一会。我双手摊开准备伸个大大的懒腰,我很少有睡懒觉的时候,今天怎么就睡到日上三竿了呢?

    我的手突然碰到了沙发,我竟然睡在了沙发上。而我盖给凌文宇的毛毯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裹在了我的身上。我一激灵赶快爬起来,凌文宇早不见了踪影。我狠狠扯了一下长长的头发,我怎么就睡过头了呢?他一定没吃上早饭就上班了。还有比我这保姆当的更失职的吗?

    昨晚?对,昨晚凌文宇好象曾经紧握我的手,叫我弃雪呢,还让我不要离开他,该不会做梦吧?我咬了咬手指有点痛,不自禁笑了起来。是的,一切都是真的。在凌文宇最无助的时候我在他身边安慰了他。

    也许,他把我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也许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倾听的布偶,我不奢望他昨晚的行为有什么感情成份在里,只要在他不快乐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我能帮到他,于我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十四年前,他给了我一条命,我要做多少事才能回报这个恩情。背负着债务活着的日子并不轻松。但是昨晚,至少,我回报了一点点。我的心情瞬间快乐起来。

    我麻利地把毛毯整整齐齐折叠好,准备去洗漱。在福利院长大的我,无疑比父溺爱的孩子更懂事,更勤快。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睡过懒觉,从来没有偷过懒。因为我明白,我的生命来得不易,我的命运比普通人来的艰辛,所以我必须百倍的努力。白天凌文宇不会在家,我可以好好复习英语了。

    三年后,我回报完这十四年的恩情,同时也赚够了补贴给杨妈妈的钱,我就可以继续我的学业了。若是有可能,我还想出国深造,给自己一个更完美的职业人生。

    客厅里洁净的餐桌上,竟然摆着一盘切片面包,还细心的涂抹了紫晶晶的草莓酱。半杯雪白的牛奶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凌文宇竟然为我准备了早餐!一股热流突然之间弥漫了我的眼睛。我坐下来慢慢享受着这顿幸福的早餐,我把牛奶喝的一滴不剩,仍然不舍得再啜上一口。

    白天凌文宇不在家的时间特别的漫长。我在收拾凌文宇的书房时,发现一大叠老照片,有些已经泛黄了。一个白净清秀的女人抱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静静地偎依在一个男人的胸口。

    原来凌文宇长的和他妈妈如此相像,怪不得俊秀的像个女孩子。我不禁失笑。一张张照片翻过去,大多是他小时候的,也许在他妈妈走了这后他可能再也没有照过相,这种心情我能理解。我有很多年都看不得人家的全家福,一看就要掉眼泪。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着一行隽秀的小字,备注着摄于何年何月何地。不用说,这是文宇妈妈留下的珍贵笔迹。有几张照片的边缘由于长期翻阅,已经有些毛边,颜色也开始渐渐褪去。假如有一天,这些照片看不清了,这对凌文宇是多大的打击。

    我想起在这条大街的街角有一家影楼,应该能翻老照片。我小心地把照片一张张理好,装好,出了门。

    “小姐,你们这里能翻老照片吗?我想做成一本相册,就是永远不会褪色的那种。”影楼的工作人员接过照片,端详了一下,笑着说,“可以的。不过要等一周的时候才能拿。”

    我有些犹豫,一周时间太长,若是被文宇发现了我动了这些老照片,也许会发脾气。本来这就是他个人的隐私。怎么办呢?“能不能快些?我可以加钱。”我焦急地说。

    “嗯,这样吧。你洗加急的,明天晚上可以拿。”服务员麻利地接过照片装袋备注,收钱,开票。我尤自不放心地说,“千万不能搞丢啊,这是非常珍贵非常珍贵的老照片。”

    “小姐您放心好了。我们影楼会全权为您这些照片负责的。”望着她亲切的笑容,我这才放了心,把收据小心地塞到钱包里,离开了影楼。

    想到凌文宇看到相册时又惊又喜的表情,我止不住的开心。

    晚上我提心吊胆地陪凌文宇吃过晚饭,边把水果端上来,边观察他的表情。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但愿他发现不了照片的事。明天拿到相册,就把旧照片给他放回原地。我还特地把凌文宇和妈妈在海边的一张照片放大做成了相框。他们母子都非常漂亮,那张照片看上去像明星母子一样。

    “你今天好象有心事?”凌文宇突然停下吃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赶快回过神来,“没有,哪有什么心事。”“我总感觉你,怎么说呢,像个谜团。”他说完又摇了摇头,“也许我多想了。不过我总是感觉你非常面熟。”

    “非常面熟?”我心跳加快,也许他想起十四年前那段往事了?“你好象和现在当红的一个女明星有几分相像。”

    “哦,”我有些失望,原来他不是想起往事,不过是认识那个有名的大明星,是的我的确和她有几分相像。

    凌文宇上楼休息了,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开始收拾清洗。我暗暗庆幸,他没有发现照片的事。“杨弃雪,你你,你竟然翻我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正在收拾碗盘,凌文宇突然火箭一般冲下楼,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的照片呢?我的那些老照片呢?你为什么动我的东西?为什么?”

    我的胳膊被抓得生疼生疼,眼泪在眼里打转,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平时温文尔雅的凌文宇,此时竟然像个疯子,眼睛红红的,大有要吃掉之势。我越怕越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流泪。

    “照片呢?你把照片丢到哪里去了?你说啊?你不过是个保姆,有什么权利动我的东西?你被解雇了。限你明天之内把照片还给我,还给我。然后请你滚出我的家门。”也许是我的眼泪太多,也许是他的怒气发完了,他用力把我推到地上,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木然地坐在地板上掩面痛哭。我不过是好心,为什么他要如此对我。是的我可以滚,我根本不必留在这里受气的。“老爸,我要你出钱给杨弃雪治病。我要嘛。”“你不救她,她就会死了。”那个稚气却坚决的童声又回荡在我的脑海。比起他救我一命的恩情,这些委屈算什么呢?

    我擦干泪水,开始继续收拾起餐厅。

    夜已经很深了,我仍然无法入睡。楼上的凌文宇房间的灯还亮着,他也没睡吗?也许我真伤害到了他。毕竟这是他妈妈给他唯一留下的念想。

    我轻手轻脚的上楼,透过虚掩的门缝,我看到凌文宇双手掩面和衣躺上床上。我抬起头准备敲门,却停在了半空中。也许,他现在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我的打扰。

    我在客厅里整整坐了一夜。天色发白的时候,我开始为凌文宇准备早餐,然后我回房间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我从来没有很多的东西可带,不过是几件随身换洗的衣物,半箱子的书和籍。

    这几个月来,凌文宇给我的薪水很高,除去给杨妈妈的一部分外,我还可以留下些生活费,也不需要再向养父母伸手要钱。

    可是,当我准备出门去影楼等着拿照片的时候,却发现凌文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家。桌上的早餐一动未动。我呆立在那里。他仍然在记恨我动了他的照片。也许,他再也不想见到我。我又不争气地哭了。

    碰到凌文宇以后,我好象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尽了。会不会我前生就是一株草,而凌文宇就是那块用露水浇灌我的石头,这辈子我注定要用泪水来报答他的活命之恩呢。

    因为天还早,影楼还没有开门。我索性静静地坐在影楼前,双手托腮,开始发呆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人真多啊,开车的,骑车的,走路的,坐公交的。我的妈妈爸爸也在这其中吗?他们有没有想过寻找我?他们长的什么样子呢?妈妈很漂亮吗?为什么当年那么狠心扔下我?是不是因为真的没钱呢?如果说没钱,妈妈为什么又留下一块有钱人才有的古玉给我呢?我又开始钻起了牛角尖。

    和凌文宇在一起的日子,也许是只想着报恩了,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被抛弃的身世。

    影楼终于开门了,我迫不及待的冲过去,“请问,请问我的照片洗好了吗?我马上就要,请赶快帮我拿。”我焦急的神情,红肿的双眼吓坏了工作人员。“小姐,您别着急,把单据给我看看,我帮你找找。”“是加急件?20201788号,在这里了。已经好了,小姐这是你要的相册,这是相柜,这是您的原照片,请您收好了。感谢您的光临。”我匆忙怀抱着半人高的相柜,转身就往家里跑。

    我踩着椅子,把大大的相框订在了凌文宇的床头。也许,每天都可以看到妈妈对他笑,他就可以睡的更香甜一些吧。我突然羡慕起他来,他还可以每天看看妈妈的照片,而我,连父母长的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我一时难过起来。

    把那些旧照片放归原位后,我把相册放在了他的床头。但愿他看到这些能理解我为他做的这一切。

    我最后一次帮凌文宇打扫了房间,把地毯吸的一尘不染,床罩铺的一丝皱折也没有。做完这一切,我蹲在床前,用脸轻轻体会他留下来的气息。我突然发现,床头柜上那本英文版呼啸山庄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拿起来,翻了翻,竟然发现一枚精致的叶子书签,原来他是真的在看这本书。我一阵惊喜。但是书我是要拿走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我不想丢在这里。可是走到门口我又犹豫了,也许我应该留下这本书给他做个纪念。也许正如他记不起十四年前的我一样,他以后也不会记得这本书的主人是一个叫做杨弃雪的孤儿。

    我想了想,还是把书放在了原位。并把房子的钥匙压在上了面,这样他会留意到。要不要留张告别的纸条呢?可是应该写些什么好呢?告诉他我是来报恩的?或者告诉他我就是十四年前他救过的那个女孩?

    我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决定什么也不写。正像我来没有和他提前打过招呼一样,那么走,也悄悄地走吧。

    我拉着手提箱,漫无目地地走在大街的。眼看着太阳下山了,眼看着匆匆的行人多起来又少起来,街两边的路灯全亮了。可是我还没决定何去何从。

    虽然来杭州短短几个月,我却突然舍不得这个秀美的城市。我的眼着总是晃着凌文宇的脸宠,或笑或怒或冷淡。

    脸上突然凉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雨。我仍然不紧不慢地在雨里走着,躲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避起了雨。我仔细理了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实际上我舍不得走最大的原因还是放不下凌文宇。

    虽然告诉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报恩,可是我不得不苦涩地承认,十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凌文宇的那天起,我就深深眷恋上了这个男人。也许孩子没有爱情,可是那种一见如故的喜爱,长大了就慢慢蜕变成了爱情。

    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学里有那么多男生追求我,而我却一个也不动心,这中间也不乏优秀者,像肖一,用心对了我整整四年。可是直到临毕业那天,我也没有对他有过任何好感。原来我的心在十四年前就全部给了凌文宇。

    这样明白过来,我的心开始绞痛。我突然很想回去,即使他不认识我,即使他不爱我,只要能在他身边,照顾他安慰他,看着他哭,看着他笑,也是够幸福的事了。

    从小的孤儿经历让我的性格坚毅,想到就会立即去做。我开始往凌文宇家的方向返回。我的誓言是照顾他三年,这才几个月我就要退缩了?这实在不是我的性格。我释然了。不管他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我,我都不再会离开。

    雨越来越大我浑然不觉,心里却一直在苦恼,如果他坚决辞退我怎么办呢?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也不至于脸皮厚到要求着人家做人家的保姆吧?

    我在凌家的日子除了去去附近的菜市场,超市几乎很少出门。我发现自己在雨里迷了路。身上全湿透了,开始冷到心肺。我拼命挥手打车,却发现根本没有一辆空车。

    我辩不清方便的往前走。隐隐听到有人在唱歌,好象还是我最喜欢的那首“隐形的翅膀”,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这首歌触动了我的心情,我突然泪眼滂沱。

    歌声一直顽固地在响起。我这才惊觉是我的手机在包里响。我慌乱的翻开包,雨水迅速侵袭进来,瞬间把包里打湿。“喂?哪位?”“弃雪,弃雪,你听得到吗?我是文宇。你在哪里?我在找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一听到凌文宇的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和寒冷,我对着电话开始哭起来。“你在哭吗?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抬起头,四处都是茫茫地雨水,看不到一个路牌。“我不知道在哪里,我想我迷路了。”

    “你别急,你看看附近有什么建筑物?酒店什么的?听到吗?”他的声音开始焦急起来。“好象有一家花中城大酒店,”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眼里全是泪水和雨水,根本看不清小的建筑物。

    “酒店旁边是不是就是高架桥?”“好象是有一座高架,嗯,是的。”“好,你赶快找个可以躲雨的地方,手机不要挂,我马上过来。”

    我紧紧地握着手机,我怎么敢挂呢?这一挂还能再听到他的声音吗?凌文宇一边开车一边在电话里轻声安慰我,“别急,我马上到了,这会高架上车子有点多,你千万不要四处走动,免得我找不到你。不见不散记住啊。”

    我从来没听到过凌文宇如此温柔地对我说话,我和他相处近四个月里他所说的话,加起来可能和今天晚上差不多。也许,他至少还是有点在意我的吧。

    我把手机幸福地贴在耳朵上,竟然忘记了找地方避雨。

    远远的,文宇那辆黑色的SUV驶过来,我想跑上去,竟然迈不开步。激动和寒冷让我浑身发抖。我只能眼看着他跑下车,用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雨水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以为我们会像电影小说上那样,在雨里来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抱头痛哭。

    实际情况上,我们呆呆地看着对方,谁也不说一句话,一任雨水刷刷地在脚下流淌。由于文宇把车停在了路中间,后面的车子疯了一样的按着喇叭。“走,先上车回家再说。”

    他一只手紧紧拉住我,一只手拖着我的行李箱上了车。

    “我下班回家才发现你走了。那天晚上是我不好对不起,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想我妈妈在天上看到那幅照片也一定喜欢。”凌文宇边开车边诚恳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就是要走也该和我告个别,我连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给你结呢。你这不负责任地走掉,明天我就要饿肚子了。下次走的时候一定记得提前和我打招呼。”

    “难道不是你赶我走的吗?你说我被辞退了,你还说让我滚。”“有吗?我从来不对员工吼的啊?可能我真是晕了头。”凌文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看得出来,他刚刚看到我的时候,一脸的激动。可是现在,又回到了雇主的位置。

    “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也有不好,我不该动你的东西,虽然我是好意,但是,啊,注意,有车小心呢。”我突然发现凌文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开到了对向车道,而他还在扭着头和我说话,根本没有留意到路上那根被雨水盖住的黄色分界线。

    随着我的喊声他惊觉了巨大的危险,他迅速把车头扭向我的方向,而他自己这一侧却迎上了对面快速开过来的一辆卡车。

    我想也没想,一把把凌文宇拉到我的身边,迅速趴在了他的身上。只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破碎声和一阵剧痛,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说弃雪,我和你爸都是小学老师,拿多少薪水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收养你就是为了日后有个指靠,可是你,可是你,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我安静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养母的唠叨啼哭看的太多了,无非是我养了你不容易,你长大了要报我的恩。

    “妈妈,你放心吧,以后有我一口饭吃不不会给你吃粥,你把我送上大学,我真的很感激,我会把你当亲妈对的。”我拿条毛巾,替她擦干眼泪,安慰道。

    “你亲妈把你丢了,不是我,你哪有今天啊。本来你李姨的儿子很喜欢你,可是你现在这副样子,人家看不上你了啊。他们家多有钱你知道吗?在成都就有五套房子!你看咱们一家三口也就挤这小小的二室一厅,还是学校的老房。”看到我额头那可怕的伤疤,我的养母又开始哭天抹地。

    “我说她妈,孩子刚回来又受了伤,你就别再唠叨她了。让她休息一会吧。”养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准备把养母拉出去。“你还说呢,就是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不但不能生娃娃还这么没用。耽误了我一辈子。你说我如果换个男人,哪轮得到去福利院拣别人丢掉不要的娃?”我苦笑了笑,这样的话我从小就听惯了。

    “你又开始胡说,走,回房间去。让孩子休息休息。”我感激的望着养父把她一路拖走了,嘴里犹自在愤愤地说着什么。

    终于可以安静休息了。

    我从脖子上摸索出妈妈留给我的那块玉,端庄慈悲的菩萨温柔地望着我。也许从小被丢弃就决定了我悲剧的人生。

    我躺在床上,隐约听到父母的房间传来争吵声:“我说当年不领这个女孩吧你非要领。怎么样?是白眼狼吧?好不容易送她上了大学,又被车子撞破了相,也不知道找人索赔。人家老李家那么有钱,还会要一个破了相的?”养母好象唯恐我听不到的嘶喊着

    “你小点声,孩子也不想被车撞,你没听说住了十多天院吗?也许车子逃掉了也说不定。”“你还为她讲话,我们给她吃给她住给她书读,让她改姓张死也不肯。当年就是你糊涂,那么多孩子偏偏挑了她。”

    我的眼角痒痒的,肯定又有泪水流下来了。走到哪里我都是个多余的人。

    那天晚上,我被车撞到了头部,额头上被玻璃划伤了一道巨大的伤口。神奇的是,凌文宇安然无恙。

    昏迷中的我被送到了医院,不知道黑天白夜的躺了十多天。等我醒过来时,身边只有一个护士。“你男朋友守了你十天十夜你终地醒了。他身体吃不消了,我们刚刚把他劝回去。”

    由于被当成了男女朋友,我有些赧然。

    “我怎么了?我,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我紧张地抬了抬手,又抬了抬脚,还好手脚尚存。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动之后,头开始剧痛起来。

    “你的头部被撞击了,医生说颅骨可能裂开了一个小细口,慢慢养养会好起来的。就是,就是你额头上的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不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后期整整形就没了。你也别担心。你男朋友对你太好了,不眠不休,我们看着都心疼。”护士羡慕地看了看我,“而且你男朋友很帅哦,像电影明星。你都这样了还不嫌弃你。你有福气呢。”

    “我都这样了?”我怎么样了?我的心一下颤抖起来,我不是还有手有脚吗?“有,有镜子吗?”望着镜子中那个额头上横了一条巨大疤痕的丑女孩,我的手无端的抖起来,镜中的人像也随着晃动不清。

    清秀的外貌是父母遗留给我的唯一财富。可是现在,老天连这个都要收回去。这世上还有天理吗?这样对我一个孤儿。

    我把镜子还给护士,“谢谢你。”“你没事吧?其实你能活下来全靠你的男朋友。他天天守着你哭喊产,不停地你说话,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们都感动呢。可能一会他就过来了,看到你醒过来一定很高兴。”

    我一听马上惊慌起来。绝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模样。我绝不能成为他的负担,若是他因内疚而照顾我那就远远违背了我的初衷。

    我看看已经到中午时间,护士都去休息了。我轻轻下床,忍着巨大的疼痛,开始查看我的行李有没有在病房。我的行李箱已经不知去向,可能在车祸中遗失了吧。

    所幸打开柜子我的手提包还在。里面凌文宇结给我的近二万块现金还原封不动的放着。我拎着包,轻手轻脚溜出住院大楼,还好医院里走动的穿病员服的人很多,没人留意到我。

    我装着漫不经心地散步,达到了大门口,打了个的迅速离开了。人生总是无巧不成书,在我回头望向医院时,凌文宇的车从相反的方向驶进了医院,透过车窗,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又是一次擦肩而过,和十四年前一色一样。

    早晨六点,手机的闹钟响了,我赶快爬起来,今天给凌文宇准备什么早餐呢?床头一只大大的系着领带的北极熊映入我的眼帘。我慢慢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小的单人床,拥挤的房间,一张旧书桌上是一盏蓝色的台灯。

    我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原来早已不是在凌文宇家,这里已经千里之外的养父母的家,这间小小的卧室伴着我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我摇了摇头,下床洗漱开始做早饭。从上小学起家里的早饭和晚饭就一直是我在做,早已成了习惯。

    “我说弃雪,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工作?我和你爸就这么点退休工资,可没办法继续养活你。在国外,18以后就是独立的成人,按说你也该拿钱给我们花花了。”养母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唠叨着。我知道她肯定是打麻将又输了很多钱,手头紧。不过这也提醒了我。

    “妈,你等等,”我放下碗筷,跑到房间里,拿出那二万块钱,犹豫了很久,拿了一半出来,本来想把这笔钱大部分给杨妈妈的,可是如果这段日子找不到工作肯定要住家里了。不交点钱恐怕日子会很难过。索性这次少留点给弟弟妹妹们,以后上了班再多给点。

    “妈,这是一万块,是我在杭州工作时存下来的。你们拿去用吧。找工作的事很快会解决的,你别担心。”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我不想这么说自己的养母,可是她确实变了一张脸,“我就说不能白养你,你这么聪明肯定会赚钱的。那个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吧。哪里都没自己的家好。”

    我低下头吃饭。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肯定是养母那帮姐妹来叫她出去打牌。她忙不迭丢下碗去开了门。

    “阿姨,请问这里是杨弃雪的家吗?”“是啊,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我是她的朋友,我叫凌文宇,她,她在家吗?”从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开始,我的大脑就轰地一声没了知觉。我拿住筷子的手不停地在抖,人完全傻了。

    也许是凌文宇一身的名牌服装亮了养母的眼,也许是他天生的富贵气投了她的眼,她马上热情地把他让进门,“弃雪啊,弃雪乖女儿,你朋友来找你了,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啊?也不对我们说,你看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

    我呆呆地站起来,突然醒悟过来,用双手紧紧盖住了前额。

    凌文宇毫不客气地挤过狭窄的客厅,直直地走到我的面前。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深深看着我,眼里有感激,有怒气,有责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还有一丝心疼。

    “你是不是非常喜欢不告而别?我觉得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你知道不知道为了找你,我找到人资部经理要了你的手机,可是你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我又找到你当初填写的面试表,可是该死的你竟然没填家庭地址。”他叹了口气,扯掉我挡在额头上的双手。

    “最可恶的是,你的伤口没有复原就离开了医院,让我担心的快发了疯。你是因为我受伤的,若是你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准备让我一辈子欠上这个债?我这个人一欠债就睡不好觉。所以,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养母总算听出了点什么,“什么?原来是你撞了我的女儿?你知道不知道你毁了她一生啊。”她急切的扯住了凌文宇的衣服,“这次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一定要给我女儿一个说法。本来她已经找到一个有钱的婆家,就是因为你,人家不愿意要她了。你说吧,怎么办?不行咱们就法庭上见。”

    “妈妈,妈妈,你弄错了。不是他撞的我,是另外的车子。”我又急又羞,拼命扯开她的手,“对不起凌文宇,我的伤口已经好了,你也不欠我什么你走吧。”

    凌文宇没有理睬我,转身对养母一字一句地说,“阿姨,的确不是我撞伤的弃雪,她却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会负责到底,你相信我,一定可以想办法去掉她脸上的伤痕的。”

    “我们老俩口就这一个女儿啊。你可是要负责到底,不然我们靠谁养老啊。我们好不容易供她读完大学又出了这样的事,我真的不想活了。呜呜呜。”养母坐在沙发上又哭开了。

    我真的很想不通,好歹是个老师为什么她不这么不管不顾。养父及时把她拉到了房间内。我尴尬地望着凌文宇,心情复杂。

    我明白,他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想要负责任,这和爱情没有关系。尽管我和他本来就只是雇佣关系,可是想到这里,心里仍是禁不住的失望。

    我知道现在赶他走,他肯定不会走的。继续呆在这里,说不定养母什么时候又冲出来闹腾。“我们,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也不适合谈话。”

    我的凌文宇肩并肩走在潮湿的成都大街上,天空飘点细细的雨丝。我们都默不住声,只能得见秋风吹拂着街边落叶的沙沙声。

    “那个,其实我的伤口已经好了,你看拆线后长的很不错。等我的流海再长一些盖盖住,别人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我鼓起勇气做了个开场白。我本意是想问他来这里找我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凌文宇仍然默不作声。我忍不住又说,“你这次为什么来成都找我?就是因为我没有和你告别一下吗?”

    凌文宇忽然站在了我的前面,吓了我一跳。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我为什么来找你?你自己不知道吗?为了找你,我凭着你毕业证的复印件找到你的学校,又找到你的老师,最后才拿到了你家的地址。你以为我是来追踪逃犯的?”

    他眼里好象要冒出火来。“我找你,是为了让你回去继续做我的保姆,你知道不知道,没有你,我已经连续快一个月没吃过早餐了。”他用手捂了捂胸口,“最近总是饿的胃疼,这全是拜你所赐。”

    我心里一阵内疚,竟然有些心疼,我又不争气地流了泪。“你可以出去吃啊,或者再找一个保姆,身体最重要。”

    “出去吃?你觉得有个女孩为了你受了伤,却在伤口未痊愈的时候从医院出走,生死不明,这样的情况下你有心吃饭吗?又吃得下吗?”他再看我一眼,“有些时候,我感觉你不近人性。”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由于出来的匆忙,我忘记了穿上外套。风一吹过来就止不住冷的一哆嗦。成都的秋天比杭州还要阴冷。凌文宇见状,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厚休闲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赶快拿下来还给他,怎么能让他着凉呢。“我给你穿你就穿。我里面还有一件呢。你都冷成这样还和我推来推去。”他不由分说的再次把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一阵阵暖意传遍了全身。这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不再是个孤儿,好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凌文宇突然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不争气地吸吸鼻子,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弃雪,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好,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声谢谢。因为那些照片就是我的生命。一看到它们我都感觉妈妈还在我身边。我也想过去复制一份,但是怕影楼的人把它弄丢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丢了再找不回来的东西。”凌文宇的眼里全是伤感,他肯定又忆起了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

    我没敢吭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那天,我回到家里本来以为你已经做好晚饭在等着我。结果我各个房间找遍也没看到你。然后我看到了卧室里那张放大的合影。望着妈妈的笑容,那一刻,我,我以为妈妈真的又重新回到了我身边,帮我做了这张相框。”他红着眼圈哽咽着说不下去。

    “然后我就发现了你放在书上的钥匙,还有那本精美的相册。我这才明白错怪了你。弃雪,对不起。”

    听到他对我说对不起,我心脏一阵痉挛。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给的,怎么能承受他对我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应该先和你说一声。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对不起。”

    “你觉得我费了这么多周折,从千里之外追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你一句对不起吗?不过你真的应该对我说声对不起。”凌文宇突然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我虽然有一个女朋友,但她常年在国外,我也没怎么和她接触过,实际只算得上比较好的朋友而已。所以我总弄不明白女孩的心思。”“我说你即使要走也要先打个辞职报告啊,或者是留个纸条也行。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从医院离家出走的人。你算是我见过的最大最麻烦的怪物了。”

    他对着我笑笑,“怎么样?跟我回去吧?逃跑的保姆?”他说了这么多,我只记住了一句,“虽然我有一个女朋友,”,心里如五雷轰顶。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回去。事实上我和他认识也就四个多月,我不可能要求他爱上我。而且我本来就是为了报恩。如果他真的一个女朋友,我该为他祝福才是。

    虽然我一千遍一万遍地安慰自己,仍然解不开心里的那个结。我知道,跟他回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用看养母的眼色,还可以继续实施我多年来的报恩计划。最重要的是有个安静的环境可以学习。还可以把薪水积存下来给福利院的孩子动手术。

    至于凌文宇爱不爱我,这都是无关紧要。不过是我自己单相思罢了。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好的,我会继续回去工作。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今天是20号,我大概下个月初回去。”

    “不行,你明天就要回去。家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我又不想找别的保姆。而且,我的胃都饿坏了,你不觉得你失职吗?”他不友好地看着我。

    “不是,凌总我的确还有事情要处理。你知道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哦,我想起来了,你妈妈说你已经有了婆家了。是要和未婚夫去告别吧?你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把你额头上的伤口治好了。”他突然笑了一下,“你看我都替你的未婚夫考虑事情了,你还不替我考虑考虑,快点回去工作。”

    我没有否认未婚夫的事,也许心底里仍对那句女朋友如刺在喉。“那好吧,我30号回去。再早,真不能了。”看到我眼底的坚决,他不再勉强我,“那我们现在就告别吧。我还有很多事就处理。来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我已经订好了今晚七点的机票。”

    我吃了一惊,原以为可以和他好好呆上几天的,心里突然有种不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强压住想哭的感觉,故做轻松的笑了笑,“你还真是来如风去如风呢。那好吧,30号咱们杭州见。”

    凌文宇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你的钥匙,千万不要再随便丢了。若是你回来我不在家,你就先把家里收拾一下吧。你不在这些天,已经很乱了。”说完,他伸手拦住一辆的士,对我挥了挥手消失了。

    我紧紧攥住那把钥匙,感慨万千。方才凌文宇的一番话,多像是一个老公对着自己多日不回家的妻子说的。可惜却是雇主对着一个逃跑的保姆。我又是泪湿。

    低头看着那串钥匙,上面竟然悬挂了一颗小小的紫色水晶球,无疑是凌文宇送我的。如果是一只水晶鞋就好了。我叹了口气,准备回家。

    我沿着马路边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家,犹自不相信凌文宇曾经来过。我再回过头来,渴望凌文宇又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楼下走过来走过去的人很多,就是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影子。

    我刚想上楼,却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肖一!”“杨弃雪!我终于等到你了。昨天听说你回来了,今天一大早过来你爸说你出去了。你的脸怎么了?”看着肖一一脸的惊恐,我这才回过神来,赶快拿手罩住脸,也才惊觉身上还披着凌文宇的外套。

    “我,前些日子在杭州出了场车祸就成这样子了。是不是很丑?”我强做笑颜。肖一硬是愣了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有些伤感的说,“当初要你留在成都你死也不肯。一个人去那千里之外的地方,没人照顾,还被车撞成这个样子。”

    “走吧,到我家里去。我有话要和你说。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说罢不由分说,硬拉着我的手就要走。

    考虑到我现在的样子要吓到他的父母,都是比较熟悉的,我赶快对肖一说,“我上楼换一下衣服。你等着我。”初见肖一确实比较兴奋,他是我中学和大学同学,彼此非常熟悉。他也知道养父母待我并不好,我们经常都是无话不说。在大学里,他写了无数封情书给我,可是我对他就是没有那种喜欢的感觉。

    我脱下凌文宇的外套,贴在脸上再体会了一下那种温暖,就整整齐齐的折好放在床上用被子盖起来。给养母看到不知道又有什么风波起来。

    我翻找出一个咖啡色的线帽,用力往下拉了拉,刚好可以盖住伤口,不仔细看不会发现我的脸有什么异样。为了不显得怪异,我又找出一方淡黄色的小丝巾配配好。这才兴奋地下了楼。肖一的到来冲淡了我对凌文宇离去的伤感。

    “是弃雪啊,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更漂亮了。快来家里坐,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我去买菜。”肖妈妈一看到我立刻热情地拉住我的手问长问短,那种熟悉的亲情差点又让我掉泪。她是位大学老师,有涵养又有见识。同样是老师,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养母和她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肖爸爸是一家公司的高管。他们家房子很大,肖一一个人住楼上,他的房间经常是我们大学同学欢聚的场所。

    我无限感慨地看着肖一墙壁上那几张熟悉的足球明星,恍如隔世。大学毕业前夕,我们十多位最要好的男女同学就是在他房间里边吃零食边喝啤酒,哭啊唱啊跳啊。我记得当时肖一醉的最厉害,不停地拉着我的手唱歌“明天你要嫁给我了吗?明天你一定要嫁给我了。”最后醉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想什么呢?”肖一有些激动地望着我,“我妈说的没算,你长漂亮了。”听着他的恭维我很开心,可是我立刻想到了额上那长长的伤痕,黯然失语。肖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快说,“你知道不知道?张晓晓和李长峰结婚了,我去喝的喜酒。因为大家都没有你的电话,所以一直没能联系上你。”“张晓晓?李长峰?真的?天呢,他们可一直都是冤家。怎么可能呢?”“哈哈,哈哈。”我们同时放声大笑。和肖一在一起很快乐,因为我们彼此有太多的共同回忆和话语。

    我知道肖一很想问问我在杭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又怕勾起我的伤心事,只是时不时忧心地看着我。我唯恐他问起,故意顾左右而言它。“对了,肖一,我曾经听你妈说你研究生毕业就要出国了?你真是前途无量。要是,要是我有你这样一个妈就好了。”“你要是愿意,我妈就是你妈。”肖一的话让我脸红了。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能嫁给肖一那也将会很幸福。他刻苦上进,诚实稳重,最重要的是我们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全是同学,彼此了解的连爱吃什么东西,爱穿什么衣服都一清二楚。

    可是,我的心里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再也装不下任何男孩,何况我已经和凌文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小心翼翼地怕伤害肖一,所以大学毕业我招呼都没和他打就径自去了杭州。

    “你在杭州还好吗?等我放了寒假就去看你。我本来想,等我研究生毕了业,我就,唉,可是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孤身在外地,我实在是不放心。要不你回来吧,在我爸爸公司找个工作。”他探询地望着我。

    我有些感动,可是我不能给他希望。他不属于我,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爱情。“肖一,你知道我从小就向往杭州,人生总是难免有点小意外,这算什么呢?我从车祸中醒来,发现自己有胳膊有腿,当时真的感觉很幸福也很幸运。要是老天非要夺走你一只手一只腿你又能怎么样呢?”我调皮地对肖一做了个鬼脸。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单腿蹦着跳着和你走在一起了。”肖一听了我的话突然沉默了。“弃雪,我知道你不肯接受我,这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了。以后,千万不要出车祸了。你知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我可能会很心疼的。”

    “那是自然,咱们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出了事去了天堂你都不哭一声,那你就是标准的冷血动物。”我笑望着他。“好了,不要再说这个话题。我今天晚上又睡不好觉了。”

    “对了,张晓晓怎么会和李长峰结婚呢?你说说看,那天都是谁去了?”面对肖一我总是倍感轻松,我盘腿坐在肖一床前的小小单人沙发上,听着他聊着那些旧人新事,格外的开心。

    “一一,快来帮妈妈一下。”楼下传来开门声,不用说肖妈妈又是大包小包地买菜回来了。我急忙跳下沙发,肖一一把按住了我,“你给我好好休息一会。你看你脸色多差,要是,我是说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一定会让你红光满面。

    说着他匆匆下去帮忙了。“妈,我来帮你洗鱼,洗菜。”“今天我的一一好象特别孝顺哦。该不会是弃雪来了高兴的连老妈看上去都是美女了?”“妈妈,你又笑话我。”我听到母子俩在厨房边聊天边忙活开了。

    一个人坐在诺大的房间有些无聊。我脑海中又浮现出凌文宇的脸宠和那件温暖的外套。“我也有个女朋友----所以我总是不能明白女孩的心思”。我非常想忘记这句话,可是它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篆刻在了我的心里。我摇摇头,不允许自己再想和凌文宇有关的任何事。

    我百无聊赖地翻起肖一书橱上的书。这家伙非常刻苦,全是专业的书籍,相比我很是惭愧。他的小说也一色的英文原版,因为他和我一样都不喜欢看翻译本,有些小说翻的不好的话,都会破坏了原书的境界和人物。

    竟然也有一本呼啸山庄!我禁不住笑了,这肖一相像的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过是我的命运多艰,他的人生顺利幸福罢了。

    我突然发现在床头那张大大的明星照后面露出一角照片。我的好奇心上来了,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闭上一只眼朝里面望进去,这一望我呆住了。

    这竟然是我在高中毕业那年和肖一的合影。同样的照片我也有一张,那时候我还是齐耳的短发,笑魇如花,而肖一满脸的严肃,两手垂在身体两侧,标准的军训站立姿势。

    这张照片不知道在这明星照下贴了多少年。阳光透过百叶窗透过明星画,硬生生地在上面格出了几道泛黄的岁月痕迹。我跌坐在床上,良久不能回过神来。耳听着肖一上楼的声音,我匆匆跳下床,拿了几张面巾纸迅速擦干眼泪,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弃雪,吃饭了,尝尝我这个大厨的手艺。”他三步并二步跳上楼,我这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不,不,肖一,我要回家吃饭。你也知道我妈的脾气,若是不回去,恐怕又要挨骂了。”

    “唉呀,我一早就打过电话给你妈了。她同意你在我家吃饭了。还和我妈聊了半天家常,说若是太晚让我送你回家呢。”我的脸一下红了。我知道,因为我额头上的伤疤,我妈显然做不成把我嫁到有钱的李家的美梦,估计退而其次想想肖家也不错,就又和人家亲热上了。

    我知道肖一也明白我妈的意思,只是他也不肯点破罢了。这饭只能下去吃了。

    “多吃点,多吃点。”肖妈妈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妈,你让弃雪自己吃好不好?她最不喜欢吃排骨了,你还是老夹给她。”我感激地望着肖一替我解围。

    “是啊,我说孩子她妈,现在年轻人不是我们从前了,很独立很自由的。你夹菜人家还嫌你不卫生呢。”肖爸爸看着儿子训妈妈,笑的差点喷饭。

    “怎么会呢?肖妈妈做的菜我都非常爱吃的。真的,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我妈很少下厨,都是我做饭呢。”我赶快解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最羡慕肖一的不是他比我一切条件好,而是有一个慈爱的妈妈,还有一个民主的爸爸。

    “要说弃雪啊,那是真懂事。小小年纪就开始做家务。你妈有福气啊,生了这么个懂事的女儿。”“好了,打住。接下来就要开始树反面教材了。什么肖一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是不是老爸?”

    看着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我想起了我那不知所踪的亲生父母,想起了被逼死妈妈的凌文宇。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幸福的人,也总有一些不幸的人生。

    吃过饭,我礼貌地向他们一家人告辞。肖妈妈一定要肖一送我回家,我实在无法拒绝,只好默认了。

    街上的行人很少,我们相挨着走在婆娑的树影下,路灯把两个身影拉的老长老长。深夜的风很冷,肖一自自然然的脱下自己的风衣套在了我的身上,并帮我扣上前面的几颗扣子。这情景一下让我想起了凌文宇。我没有办法拒绝肖一的关心,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奢侈地享受他的关怀。也许,下一次我回来,肖一身边已经会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朋友。

    “肖一,我,对不起,”“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安静地让我送送你好不好?”肖一很明白我要和他说什么,把手放在嘴上嘘了一下。我的泪一下忍不住了,多少年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当他不想和我说话,就是这样竖起一要手指,“嘘,不要说话。”

    “回来了?是肖一送你回来的吧?要我说,这孩子也不错。家里也还算有钱,还有几套房子,将来你们结婚不愁买房子的事。你要好好把握机会。你现在破了相,还有谁会看得上你?难得人家不嫌弃你。”养母看来刚刚打牌回来,正坐在沙发上把钱包里的零零碎碎的钱倒出来数。

    我不作声,轻轻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把门反锁了。

    日期:2011-08-21 00:34:21

    屈指算算已经28号了,我已经订好了30的火车票。答应凌文宇的事绝不能失约。中间我辗转几次公交回了一次福利院。几个月不见,杨妈妈更见苍老。惊见我回来,老人颤巍巍地抱着我,不停地说,“出息了出息了。我家弃雪出息了。”我们哭成一团。

    我留下8000块钱给杨妈妈,叮嘱她多注意身体。福利院里不停地有新的弃儿收进来。大多都是身有残疾。“弃雪,杨妈妈和你伯伯都年纪大了。我很担心万一有一天我们倒下了这些可怜的孩子怎么办。没有疾病和残废的都被收养走了,这两个脑瘫的怎么办呢。”杨妈妈一脸的愁容。

    “妈妈,你别急,等我以后赚了钱,我来帮你照顾他们。”我边替她剪着长长的硬硬的指甲边安慰她说,“你看,你才七十呢。你可以活到一百岁。三十年后,我也有钱了,自然就把这些孩子接起来照顾了。”

    “不,不要,我不要你在这里,你的身世已经够可怜了,到现在都找不到亲生父母。我要你好好的生活,嫁个好人家,生一个漂亮的孩子。”杨妈妈摇了摇头,“你哥哥说,会联系政府找人来接手的。他执意要接我们去国外养老,可是我们怎么能放得下这些孩子。”

    临走,杨妈妈执意把八千块钱还给了我。“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我知道你养母对你不好,这钱你带着。咱们这里不缺钱,好心人捐了很多。就是没人照顾孩子。”我流着泪不得不收回了钱。

    临走,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望着秋风中那白发苍苍的两个老人,拖着一大堆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我心何忍。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这里来的。

    自从那天离开,凌文宇就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这多少让我失望。30号凌晨,我早早起来做好早饭,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悄悄下了楼。我买了凌晨五点从成都开往杭州的火车票,因为这里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三点五十分我就坐在了的士上。

    到达火车站时,天还没有大亮。火车站里外都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很奇怪这又不是学生假期,也不是民工外出或是返家潮,火车站怎么会这么多人。

    由于没有什么行李,我轻轻松松就上了车。很多人隔着玻璃在和火车外面的人话别。我目光空空地望着站台。养父母都还在睡梦中,昨天就说好了我自己走不来送我。可是在潜意识中,我多么希望能有亲人在车窗外向我摆摆手说,多保重。车窗外,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着,也许是来送别女朋友的年轻人吧。

    我好奇地盯着那个人望着,越望越不对劲,这个人明明应该是我认识的呀,那双臂垂在身体两侧的动作再没人能做出来,是肖一!是肖一凌晨里赶来送我。可是为什么他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呢?

    我站起来,对着窗外大喊肖一,肖一,肖一!他纹丝未动。我这才明白,隔着玻璃他根本听不到我的话。我推开进来进去的人群,冲到车厢口,对着那个身影大喊着,“肖一,肖一,我在这里。”

    这回他听到了我的话,仿佛复活的木乃伊般在晨蔼里朝着我奔跑过来。在这样一个天色未明的清晨,在我即将离开成都去到千里之外的时候,肖一,他来送我。我的泪水根本来不及擦,眼前全是模糊一片。

    我用车拉住肖一的手,“肖一,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我问了你妈你的车票,我又恐怕你知道了不让我送,就早早等在你家门口,在你后面打了个的跟过来了。本来以为你不知道,等车开了我就回去了呢。”

    “肖一,肖一,我会想念你的。”我泣不成声地拉着他的手,这意外让我感动的一差糊涂。我甚至想跳下车不走了,可是凌文宇顽固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不肯消失。

    车子开动了,我隔着玻璃望着拼命向我挥手的肖一。“假如有来生,肖一,我一定嫁给你。这辈子不行,因为我要还债。对不起肖一,对不起。”火车很快驶离了站台,把肖一的身影连同成都都远远,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第二天上午,经过二十多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缓缓驶进了杭州城站。同样的火车,我还坐在同样的位置,可是窗外的城市已经不再是成都,也不再有肖一目送我的身影。

    拎着简单的行李,我独自一人走出站台。附近有到凌文宇家的公交,非常方便。出站口一群一群的人们都在四处张望着亲朋好友。我目不斜视地往外走,我最看不得亲人相守的情景,因为我没有亲人。

    “嗨,你很守时嘛。”我的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掌,我迅速扭过头来,凌文宇正微微笑着站在我身后。

    惊愕加杂着惊喜,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走吧别发傻了。”他一手拉过我的行李箱便往停车场走。他的脚步很大,我只好一路小跑哪着,还时不时擦一下感动的眼泪。

    “我今天很忙,一个小时后还要给销售部门开个会。幸好你的车没晚点,不然我只能先回去了。你别忙着回家,在下面吃点东西。晚饭我回家吃,但是要晚点,因为现在是公司旺季,非常忙。”在下火车前,我一路都在纠结,究竟这次回来凌文宇会如何对我。

    仍然是客客气气的雇佣关系?因为车祸变成朋友关系?我一直拿捏不好如何和他相处。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可是现在,听着他公事公办的说着如何如何忙,我又觉得和他,仍然只可能是雇佣关系。

    但是我的确感激,他能抛下一公司的事务,跑来火车站接我。本来,如果有这份心,派个司机也就足够了。

    可能是我走了之后,凌文宇真的没再请过保姆甚至是钟点工,家里像是被抢劫般的乱。沙发了堆满了随手扔下的外套,门口扔了一堆的鞋子。厨房里倒是干净的很,精致的碗盘都积了浅浅一层灰尘。

    我二话不说,放下行李开始大清扫。茶几上,摆满了牛奶盒,干面包之类的食品,一只大大的烟灰盒里竟然里三层外三韧劲堆满了或长或短的烟头。我愣住了。

    和凌文宇相处这么长时间,竟然没看到过他抽烟。看这烟头,肯定不是一天二天可以堆积起来。他必定为什么事心烦。是为公司的事还是因为我的离开?

    我再也没有心思打扫,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一堆烟头。手机发出了叮咚的短信声,肯定是凌文宇。我慌乱的拿起手机,显示的却是肖一灿烂的头像。

    “天王盖地虎,安全到达?”我忍不住笑了。从前在中学上自习的时候,怕黑的我总是他送到楼上,他看着我进了家门,卧室灯亮起,就会发这么一条短信。难为他还记得。

    “保塔镇河妖,平安落地。”

    本以为凌文宇又会忙到半夜三更,哪想才八点多一点他就回来了。坐下来二话不说开始儿狼吞虎咽。我有太多的话要问他,又不忍心打扰他吃饭,看他满嘴乱塞,好像已经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看的发笑,这还是那个天天一脸严肃的绅士凌文宇吗?

    “你不吃?还是你的手艺好啊。你不在家,我四处打游击,总感觉没胃口。”他终于饭饱,满意地拿起餐巾纸抹了抹嘴。我心里暗自得意,“那是,在大学里别人都看电影,谈恋爱,唯有本小姐一线不苛去报名学了中式烹调。那可是标准的科班出身。”我微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那个,凌总,有人问题我放在心里好久了。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的车次呢?又恰好那么准的在出站口接我。”我期待他能告诉我,为了得知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辗转问了好多人,一如他去寻找我的时候那么有心。

    “这很简单啊。我本来没想去接你,后来你妈发了个消息人我,告诉了我你的车次。”他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是真的没时间。差点耽误了开会。”

    “哦,你吃好了,我去洗碗。”我大为失望,原来又是我那自做多情的养母。

    雪白晶亮的瓷碗盘浸泡在清清的水里,轻轻一晃就冒出一堆白色的泡沫。我喜欢洗碗,因为并不当它是一件累人的事。

    “我养母从来不会发短信啊?她的手机多少年都只会用两个功能,一个接电话,一个打电话。而且,她从哪里知道的凌文宇的手机呢?”我回味着他刚才的解释,越想越不对劲。

    “哦,原来你就是这样工作的。这个月工资我要扣掉了。”凌文宇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的盘子扔在地上。我低头一下,原来我只顾着左思右想,水池里的水早溢了出来,流了满地,我竟然没留意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赶快去拿拖把,哪想凌文宇早已把拖把拿来拖起了地上的水。

    “你继续洗碗吧,这地我来解决。”他左两下,右两下,地上就出现了几大条毛笔字样的水痕。我哭笑不得,“还是我来吧,你连地都不会拖。”看着我认真的拖着地上的水,他在旁边站了一会,一声不响。

    我有些奇怪地望着他,“那个,其实不是你妈发短信给我的。是我自己打电话问的。我想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判断出来。就和你开了个玩笑。”话说完他抬腿走了。

    这个凌文宇好象越来越奇怪。我宁愿想,这是因为他越来越把我当作了朋友,而不是一个保姆。我心里欣喜万分,麻利地把厨房收拾好,切了一盘水果送了出来。

    可是凌文宇早不见了人影。楼上的灯亮了,他很少这么早休息。本来我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他说,有一大堆问题还要问他。我有些失望,然后又开始谴责自己胡思乱想。

    一夜几乎未眠。凌晨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一会,一连做了几个梦。梦里肖一对着我拼命挥手说再见再见。梦里凌文宇带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回家。梦里我的额头上的伤痕没有了,养母欢天喜地地说,李家又来提亲了,你要嫁给有钱了人。

    “知味观的小笼包?”凌文宇看着雪白的米粥和一盘小笼包满脸的惊奇。

    “是的,我知道你最喜欢吃。就一早骑车过去买了。也不算远,来回只用了一个多小时。”我笑着说。他曾和我说过,从前他妈妈最爱吃知味观的包子,就是在他爸爸已经不回家的时候,仍然天天早上开车去买给他。

    “其实我早就想买了,因为不熟悉杭州,搞不清哪里有。昨天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从我们这里过去二条街右转就有一家。以后天天早上都可以帮你买了。”我盛了一碗粥,坐下来陪着他一起吃起早餐。

    他半晌没有动筷子,我一下后悔了,也许我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事,他妈妈是他心口最大的伤痛。

    “自从我妈妈离开以后,你是第一个为我买小笼包的人。谢谢你。”他埋头吃起粥来,小笼包竟然一个未动。凌文宇去上班后,对着那一盘一个不少的包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一大早我冒着寒冷,骑着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才买来这一盘包子,竟然还让凌文宇伤心这半天,有时候人总是好心办坏事。

    时间很快,一晃年底就到了。因为我没带冬装,自己又不太熟悉这个城市,本想写信让妈妈帮我把冬装寄过来,转念一想,若是妈妈知道了这个地址,指不定哪天没事杀过来事情就复杂了。只好做罢。

    但是饭不能不做,菜不能不买。我只好把线衫毛衣一件套上一件,饶是如此,出了门还是冷的直想打转。看看床上的被子还是夏天的空调蚕丝被。晚上即使是打了空调还是感觉像个冰人一样。

    本来嘛,凌文宇一个大男孩怎么可能会想到给客房添置床被子呢。我搜遍了衣柜,也就找出一床羽绒被,清洗翻晒了几个来回,放到了凌文宇的床上。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终于不出所料的患了重感冒。阴冷的冬天,感冒一直都好不了,连连续续有一周的样子都在吃药。好在凌文宇没有被传染。

    人生病的时候最是脆弱,晚上收拾好一切,我躺在床上流泪。若有家庭幸福,我自己应该还是个大孩子吧,可以在父母面前撒撒娇,生活起居都有妈妈照顾。

    可是我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帮着杨妈妈照顾会把屎尿拉在身上的弟弟妹妹,大冬天替他们洗换下来的衣服。十岁到了养父母家,烧饭做菜洗衣拖地,样样都干。生病了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头疼的像裂开一样。

    我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弃雪,弃雪,弃雪。”一个长着细细长长丹凤眼的中年女人走到床前,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发烧了,走,我送你去医院。”

    “妈妈,妈妈,我不要去医院,让我看看你好吗?我在梦里一直看不清你的样子。妈妈,带我回家吧。”我拉着妈妈的手,使劲地流泪。

    “天呢开始说胡话了。这可怎么办。”妈妈的力气很大,一下把我抱起来,打开门,开始咚咚地往楼下跑。“妈妈,为什么二十二年前你要把我丢了?我会洗衣服,会做饭,会拖地,还会烧煤球炉呢。我心脏上的洞洞也没有了。妈妈,你带我回家吧。”我一直抱着妈妈的脖子呐呐自语。

    可是妈妈自始至终不再和我说一句话。我知道,我又是在做梦了。

    感觉很累,我又一次睡着了。只能感觉到像坐上了回成都的火车一样开始颠簸起来。

    一阵阳光突然刺痛了我的眼。我惊吓的坐了起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睡到过太阳直射的时候。这么刺眼的阳光只能说明我睡过头了。我拿过床头的手机,天呢,十点半!

    “该死,该死,我怎么睡这么死。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凌文宇肯定没吃早饭就走了。”可是我订的手机闹钟怎么没响呢?这手机还是大学毕业时肖一送我的毕业礼物。说上来也是非常时尚的了,怎么会失职呢?

    我猜疑地打开手机闹钟功能,发现闹钟被关闭了。在我床前,竟然有一张椅子,上面很乱的揉了一床毛毯。发生什么事了?

    我摸摸自己的头凉凉的,整个人神清气爽,多日缠身的感冒竟然好透了。“你醒了?还感觉头疼不疼?”

    凌文宇一脸的笑容抱着双臂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阳光照在他微笑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都在闪着光泽。“如果感觉好了我请你吃早餐。你做了这么久的饭给我吃,也该我为你服务一次。”

    我一下又找不着北了。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最近感觉他一直在躲着我一样,吃完饭马上上楼,在卧室里打上很久的电话,也听不清说些什么。也许是在国外的女朋友煲爱情粥吧。今天早上竟然为我做了早饭。

    “怎么样?还可以吧。”餐桌上竟然摆了一盘知味观的小笼包,一包榨菜,两碗白粥。我确实有点饿了,喝了一口,顿时眉头皱了一皱。“挺好,挺好。”我艰难地咽下带着浓浓糊味的白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着说。

    “好象有点糊味,”看着我的表情,他自己尝了一口,哈哈大笑。他这一笑我的泪水一下泛滥。从八岁那年看到他,到现在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么舒心的大笑过。

    童年的阴影,让他的性格比同龄人抑郁很多。也偏内向。我迅速低头吃粥,不让他看到流下的泪水。

    “你手机上有个帅气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吧?”我手机上?我明白了,这闹钟应该是他关的。我想解释,但想了想就没吭声。

    “不吭声就是默认了?小伙子不错,你们倒是挺般配的。”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怪怪的。“不过这男生个子好象不太高,顶多有个一米七吧。”他略带得意地看了看我,肖一是地道的四川本地人,个子是不高,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有点恼怒,“白菜配土豆吧。不像你咖啡只能配洋面包。”我淡淡说了句,起身开始收拾餐桌。“今天不用你收,一会我叫了个钟点工过来。以后除了烧饭,打扫卫生什么的重活就交给钟点工好了。烧饭还是要你烧,别人做的饭我还真吃不习惯。”

    我再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应该没怪烧吧。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本来就是保姆,为什么不洗衣拖地?

    凌文宇前脚刚走,后脚钟点工就到了。不但把一切家务做好,还给我烧了一顿中饭。又根据我的要求,把晚上的菜买了回来。

    多日的病痛终于痊愈了。我决定好好放松一下。我打开电视机,翻到一个台湾言情剧,边眯着眼睛晒太阳,边看着男女主人公哭哭笑笑的爱情。

    我不喜欢看电视,一来小时候福利院根本没电视,到了养父母家,又没有时间看,小小的电视机都被养父霸占着看新闻什么的。最主要的还是电视上那些家庭亲情常常刺痛我的眼。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个不停。我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惊醒了。看一看时间下午三点,这会谁会来呢?难道凌文宇提前回来了?这不可能。又难道是他的女朋友来了?那可怎么办?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开了门。门外,一个染着长长酒红头发,气质姣好的女孩子微笑着站在门口。“请问你是杨弃雪吗?”

    天呢,说来就来了,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我一直怀疑,十几年前那场手术是失败的。只要遇到与凌文宇有关的事情就会狂跳个不停。

    我望了她半天,不停的上下打量着,身材细高细高的,应该有一米七的样子,比我高了半个头。五官精致,尖尖的下巴,有点范冰冰的味道。她手上提了一大包的东西,好象还有个被子。

    果然是来长住的。我该怎么办呢?“我,我,我就是杨弃雪。请问你是?”

    “我叫慕容倩,大家都叫我倩倩。”女孩的声音流水般动听。“慕容倩,倩倩,”人如其名啊,我应该知道,凌文宇的眼光应该很不错。

    “快进来吧,凌文宇还没下班呢。我是他家的保姆。”我不想他的女朋友误解我们的关系,毕业,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在男友家里,任何人都会多想的。

    女孩座在沙发上,把一大堆东西放到地上,“累死我了。东西太多了。”她边揉着胳膊,边好奇的四处张望。“我可以参观一下吧?”“当然可以啊。你随便看好了。”倩倩非常活泼,燕子般跳起来,开始四处走动。

    “真的是洋面包啊,确实是金童玉女。”看着衣着光鲜的倩倩,再看看自己身上裹着的几套秋衣,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没多久我就释释然了。贫穷不代表丑陋,没钱也不代表要低人几分。

    “唉呀,楼上的卧室是凌总的吗?帅呆了。他妈妈长的可真像他。”倩倩从楼下飞了下来,一脸的兴奋。

    “是他长的像他妈妈,不是他妈妈像他。”我笑着纠正。

    “反正就是像,谁像谁都没有关系。”倩倩一挥手,突然福至心灵般的想起来做了个自我介绍,“忘记告诉你我是谁了。我是凌总的秘书,今天一大早他就交代给我,去买几套女孩子的冬装,一下子我就懵了,你说这女孩子的衣服好买的?胖了瘦了多高多长的。”

    她停了一下喘了口气,“他就给我说,和我差不多,比我矮一点的样子,所以我就参照自己买了。”

    说着她把那大包小包翻出来,一件长的羽绒服,几件厚厚的冬裙,还有一床牛奶被。“看看我的眼光,贼准吧?包你穿的合适。”

    看着我一脸的感动,她突然放低声音神秘地说,“凌总对你是不是很好?他平时对我们很冷淡,想不到对自己的女朋友这么细心。”

    我的脸开始发热,她误解了我和凌文宇的关系。虽然我真的不想解释,但我还是平静地说,“我不是凌总的女朋友,我只是他家的保姆而已。”

    “保姆?保姆?你别开玩笑了。”她对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天底下找得到你这么漂亮的保姆?唉,你气质真好,又文静又贤淑的样子。我有你一半就好了。你真的是保姆?”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假睫毛一闪一闪。

    我莫名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直率的姑娘。“是的,我千真万确是他的保姆。他没告诉你吗?”

    “他很忙的,只是告诉了我叫我去买些衣服被子送到他家里,给一个叫杨弃雪的。”倩倩仍是一脸的猜疑。

    “好了,我要回去了,别一会有事情找我。凌总说,你以后若是缺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喏,这是我的名片。”她开始用力穿她那双长到大腿的皮靴。

    我送到门口,看着她推门出去,她突然又从门外探进脑袋,“我觉得吧,即使你真是个保姆,凌总对你也不一般。嗯,是的,绝对不一般。”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抱着那堆衣服和被子,一点一点的感动起来。我的眼光扫到了茶几下面,好象有一本病历似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我的!

    出生日期还填错了,给我小了二岁。笔迹刚硬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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