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辍学进城做保姆
这世上有富人和穷人，他们本质的区别就是：富人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穷人则想干什么事情都不能干。
这道理是我上高二时悟出，因为家里没钱，热爱读书的我不得不辍学。
怪谁呢?
辍学后，我被熟人介绍进了城，在南宁市一户有钱的人家做保姆。我的工作不是带小孩，也不是煮饭，而是伺候一个在车祸中高位截瘫的女子。
第一次走进那个家，好比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那是一套楼中楼，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都铺着大理石，其他房间都是木地板，装修豪华，干净整洁。我这个乡下人头一回走进那样的华屋，觉得非常拘谨，生怕在大理石上滑倒。
当天，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就是那可怜的残疾女子，静静地坐在轮椅里，望着窗外的秋色，发呆。
从她精致的五官可以推断，之前应该是个绝色女子。历经车祸的残酷打击后，她变得干枯了，面色苍白，目光空洞。
我非常同情，高位截瘫截掉了她人生所有的快乐和希望。
屋里有一个老太太，她和女主人长得很像，一样的五官，一样的目光。
老人告诉我，她是残疾女子的母亲。女儿出事后，她一直相陪，已经陪了几年。
老人很慈祥，她轻声轻气地说，女儿叫秋雁，比我大9岁，让我以后叫她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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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才26岁，她将如何度过漫漫人生?!
“你是不是特别可怜我?”秋雁好像看穿我的心思，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我。
面对她逼人的目光，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雁，别这样，人家小女孩也挺可怜的，想读书没钱。也算我们有缘，聚到一块来了。”老人为我解围。
两行泪水从我眼中潸然而下。那泪，既为自己而流，也为她。
秋雁收起咄咄逼人的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望向窗外。落地窗很明朗，帘子上草色青青，上面飞舞着许多蒲公英。据说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和图画。
蒲公英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小草的草语是：野火烧不尽。
两种最柔弱的东西，蕴含着最强大的力量。
我觉得那草像我，蒲公英像秋雁，我们不一样的命运，却拥有相同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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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毁了美少妇
雁妈告诉我，秋雁念过艺术学校，专业是民族舞蹈。
毕业后不久，就跟初恋男友结了婚。男友黄先生跟她是校友，大她两届，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属于“富二代”。
美貌、才华、金钱、爱情她全部拥有了，真让人羡慕，甚至嫉妒。
古人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命运，变幻莫测。新婚燕尔，丈夫带她自驾游度蜜月，结果在途中出了车祸，没有系安全带的秋雁遭遇不测……
人活过来了，灵魂却死去了。
秋雁的父亲惊闻女儿不幸，心脏病骤然发作，猝死。
在所有人当中，我觉得秋雁妈应该最惨，丈夫离世，女儿残废，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何面对惨烈人生?又如何挨过了这几年?
“如果我不能面对，秋雁怎么办?她还活着呀!”老人坚韧的目光中泛起泪光，她的身子在颤抖。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细细叮嘱着我，别触及秋雁伤心的话题，比如跳舞、车祸、结婚等等，没事多推她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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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还直言相告，先前请了很多保姆，都被秋雁赶走了，她的脾气很大，动辄就发火，人家受不了。
只有在母亲和丈夫面前，秋雁比较温顺。
一周后，我才见到从外地出差归来的黄先生，他很帅，也很忧郁。看到丈夫，秋雁沉寂的脸上立时展露出笑容。
黄先生从旅行包里取出很多玩具，大都是布娃娃。有一个娃娃会发出笑声，还会叫爸爸，妈妈。
秋雁起初很开心，玩着了一会，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黄先生不知所措。秋雁妈从女儿手里拿开布娃娃，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像哄小孩那样：“雁，乖!不哭!妈妈知道你的心思。”
我也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做妈妈了!
黄先生深深地叹气，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双手递过。他这才注意到我这个新来的保姆，随便问了几句，喝了几口水，便起身去了楼上的书房。
秋雁坐在落地窗前，像个雕塑。
那个家气氛实在太压抑，让人窒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
作为保姆，我只能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每天早上，我把秋雁推出家门，沿着江边慢慢散步。起初，我们都很沉默，因为我不敢说话，害怕一不小心触动她的伤痛。一日，看见江边有一树稔子果，摘下一粒放进嘴里。她很好奇，也让我给她摘了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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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很喜欢那个味道。
我跟她说，我们家乡的山上到处都有稔子果，还有人拿来酿酒，有美容健身的功效。我还说起摘果时被黄蜂蜇过，甚至还会遇到毒蛇袭击，她听得惊心动魄。
从此，我经常给她说起乡下种种趣事，还有种种苦难，她似乎很感兴趣，我们的关系慢慢融洽。
怜悯催生丝丝情
秋雁的情绪逐渐好转，有时，她甚至还会哼起歌来。
黄先生和她母亲脸上也有了笑容，他们给我加了工资。秋雁翻出几套漂亮的衣服送给我，试穿时，她开着玩笑说，我穿上她的衣服，好比乌鸡变成了凤凰。
她还鼓励我去发廊剪了一个娃娃头。
那天黄先生回到家里，愣愣地望着我，悄声说：你好漂亮!
秋雁推着轮椅从屋里出来：老公，香妹是不是很像年轻时候的我啊?
黄先生淡淡一笑：你现在也年轻啊，你们俩各有各的美。
我莫名紧张，伫立一旁不敢做声。
秋雁缠住丈夫：我现在还美吗?难道你真的爱现在的我?别告诉我你不是出于忏悔和内疚!
黄先生摇头叹气：雁!我今生今世都对不起你，我会负责到底。也希望你能理解和原谅我!
秋雁犟脾气一犯，九头牛都拉不回，她继续发难丈夫，恨不得要他还原健康漂亮的自己。黄先生越来越小声，甚至沉默，而秋雁越来越激动，数落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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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母亲的劝慰，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赶紧换回自己的衣服，把新剪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那天晚上，我无法入眠。半夜时分，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我以为是秋雁妈找我有事，打开一看，竟然是黄先生。
我住在楼上的小房间，跟他的书房相邻。黄先生经常在书房过夜，有时上网，有时喝酒。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嘴里呼出丝丝酒气。
黄先生邀请我去书房坐坐，我犹豫片刻，关上门换下睡衣，随他过去。
他带我上了天台，原来有一个玻璃房，抬头可见点点星光。
来他们家一年多了，竟然不知道还有如此美景。平时去天台的门都上了锁，很少有人上去。
“这是我和秋雁曾经的浪漫之地，自从她受伤后，浪漫之地变成了伤心之地。”黄先生不断叹气，仿佛想把内心的苦楚一口口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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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席地而坐。
“别人倒霉一阵子就过了，而我倒霉一辈子都没完没了。我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被逼疯?有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切只能自己吞进肚里……”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全是悲哀绝望的话，听得人心酸。我觉得他和秋雁的痛苦一样深重，一个身体残废，一个心灵残废。
“俗话说，命运是由上天安排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悔恨也无济于事……”我知道自己的话毫无力量。
他突然压抑地抽泣起来。
我不知所措。初次看见一个男人哭得那样肝肠寸断，真是揪心。
黄先生哭了一阵，停止下来，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哭出来后，感觉心里轻松多了。
我安慰他：没关系，以后如果需要，我愿意陪你。
欲望酿成一生悔
用思想生活的人是喜剧，用感情生活的人是悲剧。
不到20岁的我，头脑简单，只有感情没有思想。跟黄先生交往当中，我很单纯，只想让他开心。而黄先生是个男人，一个正当年华的男人，他有渴望。
一天深夜，我们对坐玻璃房，他向我“忏悔”后，不经意用手拍打我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衫，感觉好像有小小暖热的火花冒出来。
我喜欢他那温热的手。
从此，每当我们在一起，他的话头逐渐少了，静静地看我的时间多了，他的眼里似乎游荡着一尾温暖的鱼。
一日，我有些感冒，早早休息了。沉沉睡梦中，我感觉有人轻轻吻我的眼睛和唇，挣扎醒来时，蓦地看见了黄先生。
他没有停止入侵，反而更加疯狂。他的吻把我体内欲念的丝一根一根抽拔出来，我发出了欲望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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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和母亲住在楼下，极少上楼，她们非常信任我们。
从那以后，我和黄先生度过一个又一个罪恶销魂的时刻。我逐渐爱上了那个男人，他的帅气，他的激情，甚至他的痛苦。
或许跟黄先生有了暧昧关系，对于秋雁，我心存愧疚，甚至感到强烈的自责。我只能对她的照料更细心，更周全，以洗涮内心的羞耻。
面对黄先生，我想装作没事一样，可那时毕竟太年轻，见到他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浓浓爱意。有一次，他出差回家时，我忘情地奔向他，甚至想去牵他手。
那一幕没有逃脱秋雁的眼睛。
她怔怔望着我，瞳孔放大，我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的脸发烫。秋雁一会儿冷冷地盯着我，一会儿又狠狠地盯着她丈夫，仿佛要看出我们内心秘密。
黄先生努力地笑着，打开一个包：雁，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你最喜欢的阳澄湖大闸蟹!还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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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阴沉着脸。
那晚，黄先生没有上书房，一直和秋雁呆在一起，而我翻来覆去，整夜不眠。我一直搞不明白，对他的爱，是因为欲望?还是因为真情?无论怎样，我越来越不可抑制。
一次，我俩忘情地在玻璃房做爱时，被秋雁母亲发现了……
老人家平静地对我说：明天，你收拾东西走人吧!
那一刻，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次日凌晨5时许，趁他们还在梦中，我便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呆了4年的地方。
黄先生静静地站立楼下，他想送我去车站，被我拒绝了。
“我会记得你带给我的快乐，在我生命最绝望的时刻。”他深深地凝视我。
我心碎，很想落泪，但终于还是生生地忍住了：“最好是忘掉，当我从未来过。”
那一家人让我学会了顽强，而我却给他们留下了伤害。
后来，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今年5月，去南宁办事，偶遇一个熟人。对方告诉我，4年前，秋雁自杀了;3年前，黄先生再婚了……
人生真是悲喜交集，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