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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丈母娘与婆婆毁了我的婚姻

    时间:2017-05-05  来源:天涯  作者:

    中国家庭的乱象俺觉得是由于中国男人的集体失败,劝那些一个劲地让女人检讨的人,闭嘴吧.不要树根不动瞎晃树梢子.没用,就是女人把自己全检讨成刘兰芝、详林嫂,这个社会还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样。

    男人对家庭建设的无能和不作为,造就了今天的女人。大家都是男人的妈也没用。一个能解释和吸收每一个层面问题的家庭伦理体系,同时也把女人自己囊括进去了。光解放你自己,你自己也是个孤岛,依然没有安全感。

    先介绍一下人物关系.人比较多点.琐事也多.

    岳母:赵秀英 56岁, 城市底层的家庭主妇;赵蔓蔓的妈

    岳 父:赵冷秋 58岁 昌平一家酒店的厨师,赵秀英的老公

    公公:刘名臣 63岁,某机械厂退休工程师

    婆婆:王福兰 61岁 小学退休教师

    刘波 29岁 国企建筑工程师,蔓蔓男友,王老师之子

    赵蔓蔓 26 某广告公司职员 刘波女友 赵秀英的闺女

    刘晶 34 合资汽车公司财务总监 王老师的长女

    肖大伟36 某厂职员 刘晶的老公

    肖豆豆 5 其子

    赵微25 小学老师,王福兰老同事的女儿

    严小武 赵蔓蔓原男友

    刘名莉 :刘名臣妹妹

    张宁 :刘名莉之子

    高玉:赵蔓蔓的同事,后升为她上司

    鲁妈 赵秀英对门的邻居

    鲁明月 鲁妈的女儿

    马小路 鲁明月的丈夫

    马小萌 9 岁 鲁明月的女儿

    1.

    岳母赵秀英56岁,是个皱巴巴的老太太,满脸刀刻出来的核桃纹,让人情不自禁意识到她唯一宝贝女儿的未来,让人不寒而栗。很早以前刘波胖乎乎一脸弥勒相的妈妈王福兰就告诫儿子:找媳妇,先看丈母娘,这闺女什么德性,基本上都是丈母娘模子里刻出来的,上行下效,就是瓢好点,也离葫芦不远,好不了多少。人生一辈子,结婚是头等大事,找不对人,要么中途换人折腾,有点钱还不够折腾的,要是再有个孩子,孩子也跟着受苦;要么一辈子过得疙疙瘩瘩,挣点钱,也没福消受。”

    “可您.....勤快是勤快了,我姐姐还不是懒得要命?”

    “你姐姐懒是懒了点,但她工作好挣钱多呀!家里家外,抓着一头就行了。噢,她养家挣大头再像老妈子一样手勤脚利把家里也弄得利利索索,那还指望大伟啥?他光凭张嘴吃饭了?”

    大伟是刘波的姐夫,一个在老婆的伟岸身影下越看越猥琐的男人。自己的母亲不待见他,是因为明里暗里皆配不上自己的闺女,让闺女活的憋屈。刘波看不上他,是因为家里的人都看不上他,他也不是凭空觉得这个人窝囊。

    现在同样女婿上门,他自己一边打鼓,一边和自己的姐夫无形中做了比较:姐姐和姐夫,他俩打一开始就是男弱女强的势头,姐姐刘静人漂亮性情泼辣,敢做敢为,表现在工作上,也是一肩挑,在一家不错的合资公司里做财务总监;大伟由于老婆把大部分精力都贡献给工作了,他就情不自禁把精力向家里倾斜了一下,这一倾不要紧,形成了惯性,从最初结婚时接管了几个星期的厨房,后来索性慢慢形成了制度,这家的厨房就由男人作主了;挨着厨房近的客厅、卫生间和卧室也顺便该抹的抹,该擦的擦,顺理成章都成了他要负责的地盘;有了孩子肖豆豆,也是女人负责生下来,他负责后续工作,孩子的小嘴一张四五年,所有吃喝拉撒都是一双男人粗糙的手在忙活……好在他以前在工作上也没啥起色,不继续挖掘也不觉得可惜,只要老婆与岳母不拿话刺激他,倒也觉得这是一种不错的活法。这年头,女人男性化,男人中性化,中性化就很好了,又没女性化。从姐姐的家庭结构看出门道的刘波,坚决反对找泼辣的女强人,宁愿自己累点撑家也不想让女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自己强了,可以给女人宠爱和平等,但不能女人强了,让她给自己宠爱和平等,要是人家不给呢?自己的姐姐就多少有点不愿意给。这得看人家的心情,和强势的男人相反,强势的女人不愿意迁就势弱的男人。再说了,就是自己愿意,自己的老妈还看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受气被排挤呢。

    好在自己找的这丫头是乖巧温顺型的,大道理人家都懂,小道理你一说她也能懂。不犯掘,不顽固,不拒绝干活,高兴时笑嘻嘻的一脸天真,不高兴时找你吐吐闷气,一哄保准好。说白了就是那种天生温顺的贤妻良母。关键是刘波爱她,这种第二眼美女,越接触越想和她过日子,所谓幸福,所谓平静甜蜜的生活就是从这种女人开始的。

    去丈母娘家不能空手呀,自己的母亲老早交代,多买点老年保健品,买点实惠的,最好让人家闺女指点给你买。买不好,是她闺女不会挑,买的好,是你的功劳,咱出的钱呀。不过别当冤大头呀儿子,你挣点钱也不容易,买不到,嘴巴甜点,她家生的也不是七仙女。

    刘波也是个实在人,也是真心实意讨好未来丈母娘,让女友蔓蔓拉单子,总价控制在2000元范围。但女友不知是单纯谦虚,还是真不识货,就写了些核桃粉,理疗用的足浴盆什么的,他不过瘾,就去大商场买了两套羊绒衫,未来岳父岳母各一套,可以内穿外搭的那种,好看又时髦,关键是价钱提神!还事前问清了要是穿上不合适可以自由拿来换;两盒高级茶叶,一盒东北切参,再把蔓蔓单子上的做齐了,两人才一个笑逐颜开一个蛮有底气地提满两手登门。

    人老了,容易跟东西亲。蔓蔓妈果然很高兴,眉开眼笑地把所有礼物堆成一堆放在桌子上,客气着:“费这钱干嘛,我都老太太了,你们过好比什么强。哎哟,这得花多少钱呀,你们有点钱还得攒着还银行呢......”

    不巧岳父又回班上了,老人家在郊区上班,挺远,本来是请了假的,后来一个电话又收回去了。好在这家男主人是二把手,只要一把手同意了,没意见,基本上二把手是没有意异的。刘波也没把重点放在未来岳父上。

    然后一表人才的姑爷很正规地坐在沙发上,笑咪咪地看着未来老婆和未来岳母忙乎着为自己找茶叶,倒水,端果盘什么的。心里也不是很紧张,觉得女友的五官和身材不随她妈,而随了她爸,这种选择性的遗传真是妙。若不然,自己可不会花了很多钱还心情良好地端坐在这儿。

    忙乎完了,老太太坐在他斜对面,核桃纹全面展开,笑咪咪地把糖果盘往他面前推。“你家里人都好吧?”

    刘波清了清喉咙,这是人家要了解自家家庭人员情况了,正襟危坐,简单明了:“我妈几年前就退休了,当了一辈子小学老师。我爸也退了,以前是机械厂的工程师,现在唯一的爱好是遛狗。我还有个姐姐,目前在一家外企财务部门工作。”

    “嗯,真不错,你妈真有福气,两个孩子都工作这么好,还能熬到退休,不像我,11年前就内退了,现在每个月就500块,不过怎么都能过日子。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普通家庭,她爸在昌平有份工作,钱不多挺劳神,不常在家,平时就我们娘儿俩。我这辈子最出息的事就是把蔓蔓养大并送进了大学,然后她毕业,找到了工作。我这辈子的任务也差不多了。”

    当母亲的一抬眼看着女儿,一脸的骄傲。长得更多像父亲的蔓蔓也咧了咧嘴,蹭着母亲,有点撒娇的意味。刘波也知道,人家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谦虚,这么敢自揭家丑,实在红花太盛遮绿叶,蔓蔓综合实力上看还是比较出色的,1.67的身高,五官端庄,身材凸凹有致, 尤其是一对忽闪忽闪的水波眼,笑起来如一轮弯月。一般说条件的女孩子容易在脾气上有缺陷,但蔓蔓还真不是这样,她是属于性子慢的人,动不动就抿嘴一乐,连架也不会吵。没脾气.这样的姑娘抢手,就是她爹妈是叫化子,人家也照样有资格摆。而不是像自家,明明家庭条件比较好,不用摆,但母亲见了未来媳妇,多少有点没底气不足,就情不自禁把稍有点宽裕的家底再吹大一些,这样才感觉平稳。嫁闺女和娶媳妇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不是。

    当母亲的一抬眼看着女儿,一脸的骄傲。长得更多像父亲的蔓蔓也咧了咧嘴,蹭着母亲,有点撒娇的意味。刘波也知道,人家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谦虚,这么敢自揭家丑,实在红花太盛遮绿叶,蔓蔓综合实力上看还是比较出色的,1.67的身高,五官端庄,身材凸凹有致,尤其是一对忽闪忽闪的水波眼,笑起来如一轮弯月。一般说条件好的女孩子容易在脾气上有缺陷,但蔓蔓还真不是这样,她是属于性子慢的人,动不动就抿嘴一乐,连架也不会吵。没脾气.这样的姑娘抢手,就是她爹妈是叫化子,人家也照样有资格摆。而不是像自家,明明家庭条件比较好,不用摆,但母亲见了未来媳妇,多少有点没底气不足,就情不自禁把稍有点宽裕的家底再吹大一些,这样才感觉平稳。嫁闺女和娶媳妇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不是。

    刘波知道未来岳母大人期待他说出:“您放心,我们现在都上班了,收入还可以,以后我和蔓蔓会孝顺您的,以后的日子会变好的”或“您辛苦操劳一辈子,该享福了。”等等。但他臊得慌,说不出口,这样活生生的用语言贿赂人家与他的性情格格不入,快成一家人了,没必要这么虚情假意。就凭他和蔓蔓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想必这婚事也跑不了。蔓蔓虽乖,但也不是她妈的提线木偶啊。

    于是他就只是微微笑着,一直把嘴巴两角下垂着,点头不止,偶尔嗯嗯地应着,很温顺老实,就不接话。

    老太太继续笑嘻嘻地,“听说你买房了?”

    刘波看了女朋友一眼,知道是她汇报的。“买了,在四环边上,90平,二居。”

    “多少钱啊?”

    “一百万多一点。我买的早点,去年初,当时只一万二一平。”

    “首付不少钱吧?”

    “30万,大部分是我家人垫的,也跟我姐借了些。”刘波盯着另一个盘子上的苹果,觉得实话实话最好。并不见的老太太不知道,蔓蔓早就汇报过了吧,她愿意再提,自己不防说一下,好象自己空手套白狼似的。

    “你工作这么多年,也没存点,都让家里帮?”

    他毕业六七年了,现在在在一家国企房地产公司做建筑工程师,工作很辛苦,薪水也不低,七八千块。老太太在亲自摸底考试呢。

    “我个人存了有十多万,我父母给垫了10万,跟我姐借了8万。”

    “小刘,喝茶呀,这还是上次你给蔓蔓带来的好龙井,我和她爸偶尔喝点,不舍的,留着招待客人。”老太太依旧笑嘻嘻地与未来女婿客气,回头又招呼女儿,“你去厨房把土豆洗了,皮削了,切成丝,一会儿我去炒,今天素的是醋溜土豆丝。”然后又似自言自语地,“我在门口早市买的,便宜还新鲜,就是个头小点。”

    未来女婿迟疑了一下,不确定是不是考验自己厨艺的机会到了?小心地说,并且要跃跃欲试站了起来,“阿姨,我去做吧,我也会做。”

    “不用,你坐着,我们说会儿话。”把闺女支走了,老太太又继续笑吟吟的,“她也什么都会,就是做活慢点,忒精细,以后你们不为这个争吵我就放心了。对了,你那个,你买的房子,写谁的名?”

    “写的我的。”他脱口而出,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自己出钱,自己还贷款,写自己的名,不是很自然吗?

    老太太的脸稍微暗淡了一下,让他恍然觉得连阳光照耀的客厅也没那么明媚了。也就是一错眼吧,看到逆着阳台的方向上,有个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一些字:冬补羊肉夏喝绿豆汤之类的,还有“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幸福、快乐”这样的字样。最妙的是最下面一行,有被擦过的痕迹,依稀能辨出来:女人一生两大赌博:1.投胎。投胎天注定;2.嫁人。嫁人是个......后面全模糊了。

    “这可永久成了你个人的婚前财产。”

    刘波脑子轰了一下,这终于成个事了。记得去年自己一家人在客厅聚齐讨论这事时,母亲和姐姐都一致要求只写自家人的名字,姐姐甚至还提议如果能再加上母亲的名字,那她的钱不用远了,算提前给母亲养老金了。母亲也挺高兴,只是他怕蔓蔓有想法才没答应。蔓蔓一直说要买自己的房子住,让她一辈子住在写着老公和婆婆名字的房子里,还不气死她。说不定就掰了,别看平时蔓蔓笑模笑样,性子是有点蔫,这事绝对能让她性子大躁。不过幸亏她现在没在,要是她也一下子突然也在意这个来,这婚还谈个屁。

    “也不是,结婚后还款的那部分就是共同财产了,法律也规定这一大部分是共同财产。”

    这话并不能安慰到老太太。她核桃纹的脸一皱,喉咙里哼了声,“法律不是这样规定的,08年颂布的《物权法》上说,谁名下的房产就是谁的,谁的房产产生的收益也是谁的。如果你们结婚后,共同还款的那一半才能属于蔓蔓,升值的部分还都是你的。比如你首付了30万,还有80万要还,这80万的一半,40万才是蔓蔓的份,要是你这房子十年八年后升值到300万了,也和蔓蔓没关系,蔓蔓在这套房子里还是40万。电视上法制进行时都多少个这样的案例了,顶多法官判时就再多给点女方一点小补偿,但都不足以弥补女方在婚姻中遭受的损失,连人家律师都这么说,基本上写谁的名谁沾光,不写名的那基本上都没啥保障。法律规定了有啥用?钻空子呗,现在的人精得很。”

    刘波硬着头皮听,脊上汗津津的,还以为自己是客人,老太太能不说这么明白,给自己留点面子。于是他选择不说话,不知接什么好,让老太太自己说。

    老太太也是铁了心算明帐:“你姐姐的那8万得要还吧?”

    刘波点点头。这还用说吗?也就是自己的姐姐,能借给,还不要利息。

    “你父母的那10万呢?”

    年轻人有点恼,有这么财迷嫁闺女的吗?我父母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一分一分攒下来的,不还白给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呀。

    但老太太的脸比他的还不屑:“你和你家人在买房这事上都忒精了”,并随手从茶机的茶叶盒后面拿着一个小计算器,叭叭地按起来,“这套房一共是:90平米乘以 12000,等于一百零捌万。你首付30万,借了你妈10万,借你姐8万,也就是你自己有个12万,就把这房子先写在你名下了。现在你每月还多少?”

    刘波拉个脸,“我的公积金还了一部分了,只贷了70万,每月四千多。”

    “现在你每月还款四千多,你那些工资看似不少,但去掉贷款......”又叭叭地按了几下小计算器,“剩下的还不如我家蔓蔓多。如果用你的月工资做生活费用----知道不,吃喝拉撒虽都是小事,但也不少花钱呢,平时再有个感冒发烧啥的,保险都不报的,哪都需要钱。那蔓蔓的钱还不就得攒起来还你姐你妈啊!就说这20年吧,蔓蔓现在一月五千多,一年6万多点,一个不剩得还三年。你剩那点钱,两三千块,能够你们花吗?不够的话,你和蔓蔓也是慢慢省。不管怎么说,我家蔓蔓跟着你前几年要受一些委屈,过一些苦日子,这也不要紧,过日子有先苦后甜也有先甜后苦的,只要公平----但现在我不觉得对我家姑娘公平,这房子这么一个大开销,写你的名,这就主要是你婚前财产了,我家姑娘跟着你以后一起还你家人债,还银行债,她的份额却一直是40万,都给你做贡献了。现在你这房子价格又涨了吧?周围房价恨不得天天涨,将来就是涨到 300万了,我家姑娘还是只占40万的份额。刘波,我觉得这样不行。说个不好听的,万一将来那个什么,你工作好,有前途,还是个男人,你还能落下一套房子,说不定都400万了,我家姑娘能剩下什么?好了能分到40万,不好就不好说了——好好的一个姑娘,跟你几年十几年,最后只能落到一脸皱纹,说不定还朝不保夕带个孩子。过这样的日子我家姑娘也太没安全感了。”

    刘波张口结舌,婚还没结,人家就盘算着在婚姻中盈利甚至拆桩散伙分家产了,更没想到这老太太头脑这么清晰,这么会算。其实他本人也不清楚这里面有这么多道理,只是觉得自家出了首付,30万+自己的几万公积金,对一个普遍家庭,算一笔巨款,写自己的名字理所当然----而且他本人从内心里就想那房子只写自己的名,自己是一家之主,这是男人该有的气势和.......安全感。

    结果他红着脸笨嘴拙舌地说:“将来真这样,我啥都不要,都给蔓蔓!”

    老太太不信,只是脸色缓和了,“我也是替闺女操心,你也知道,我家姑娘心眼少,单纯的很,还不知道居家过日子是个什么概念。我不是怕将来你们过不好吗?你想,蔓蔓现在单纯,还能永远单纯不知道算帐啊?到那时候再算,你们不是天天吵架嘛!我年纪大了,想的多,有事就想算在前头,先小人后君子,你也别多想,我就这么一个姑娘,我心疼她,怕她将来受委屈。”

    “不会的阿姨,我保证将来对蔓蔓好.......”

    老太太拿白眼翻他,毫不留情的那种,“现在都不能保证,怎么能保证将来?这种社会,别说我姑娘没有安全感,连我这个未来的丈母娘也没安全感!”

    刘波没撤了,“那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一本正经了,“本来我的意思是,按照一般人家的做法,你家出个首付,我家负责装修带上家电,名字写你们俩的。一般人家也都是这么做的。装修和家电的费用,你是做这个的,也该知道,不少用钱,可能少于首付钱,也可能多点,都不用计较这么细,大家有诚心不是过日不是。如果你家呢,觉得吃亏,不想这样,那我们可以公平点,就说你们这房子吧,你有12万,我家姑娘上班晚,自己也存了有个四五万。她自从上班,大部分工资基本上都存起来,我只让她交个生活费,自己就一个孩子,不想花她的钱。我是想,我和我家老头能帮衬个六七万,我们家不富裕,你也看见了,但疼闺女,想闺女过得好,手里有俩钱也舍得拿出来;让你父母也拿出个六七万来,这样算算也有小30万了吧?写你俩的名,贷款你俩慢慢还。先还银行的,手里有余钱时再还给我们和你父母。这样谁也不沾谁的光,你们的小日子你们自己过。万一,说个不好听的,将来真过不好,这房子一分为二,一人一半,你要有点良心呢,觉得她一个女人跟着你生活了那么久也不容易,可以多给她点,也不枉夫妻一场。万一她要是再带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多让点就多让点呗?反正离婚的女人比离婚的男人难找多了。我说这话你也别不爱听,在婚姻大事上,我们不能光听好听的,光想好的一面,也得防着点不好的,你想现在离婚的这么多,恨不得打个电话就能把婚离了,一般都是女人过的比男人惨。我这当妈的,不能不未雨绸缪啊?”

    刘波听的牙she,几乎要夺门而出。不过他强忍未发,脸也下来了,“阿姨,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家人和你姐的钱都要还的话,这房的名字得加上我姑娘的名。如果不用还的话,那就去做一个公证,只有首付是你付的,其他部分有我姑娘一半,升值的部分也有她一半!这就是我的态度,小伙子,我们可没沾你多少光!”

    刘波几乎气晕了,还不叫沾光,自己那12万都扔进去了,你和蔓蔓又付了多少?现在谁的钱好挣?谁不是省钱省出来的?而且现在房子都升值这么多了,她才这么算计的吧。他当场几乎鄙视她,五官长得那么刻薄,没想到心更甚!幸亏这时蔓蔓出来了,说土豆切好了,他看着一抿嘴两边旋起两个梨窝的女友,觉得也没那么漂亮了,说不定和她妈同谋一唱一和呢。只是她自己不好意思提,让她妈唱黑脸。没错,自己那套房半年后就上涨了百分百30%,现在转手买就能稳赚50万。真金白银的东西,割也没这个割法的,真要是结婚了,都是一家人了,说个软乎话,真加上老婆的名字,也不是一定不同意。

    老太太大概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没事似的起身到厨房炒菜去了。蔓蔓留在客厅里,见赵波耷拉着眉眼,完全没了刚进门的神采,很关切,“我妈说什么了?”

    “房子的事,你妈不满意。”赵波对蔓蔓也有小意见了,要是在自己家,要是自己的妈敢对蔓蔓如此背后上眼药,自己非蹦起来不可!早把老妈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了,自己的女友自己管,不用家里人指手划脚,她是跟我过日子还是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手伸那么长干嘛?先管好自己再说。但在她家里,她没给自己当好防火墙,还真有点委屈,不过看看蔓蔓清纯透亮的大眼睛和慢慢撅起来朱上嘴巴,也叹口气,不能难为她,她当不了她妈的家。能当她妈的家,能有主意,也不是现在的她了。

    “那怎么办?”

    刘波同乎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怎么办?”

    蔓蔓可没想好怎么办,都说正陷入恋爱的女孩子心智几乎为零,在大事大非上宁愿站在一旁也不愿站出来拿伤感情的主意。就说这房子吧,当刘波第一次告诉她时,她还挺高兴,房子是多大的一件事啊,上百万,人家提前给准备了,不用自己操心,一嫁过去就有地方住,蛮得意。但说给老妈听,老妈没那么兴奋,琢磨了一阵子,指示她:我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这里面有道道,房证上加上你就好了。加上自己的名当然好,凭空拥有半套房子了,虽还有很多贷款要还,还就还呗,不加也得还嘛,又不是还不起。但总归脸皮薄,没好意思向刘波提。刘波说首付是借一圈债借来的,他需要还,用他自己的工资还,不用她的钱,自己还这样提要求,是不是太明目张胆揩油?女人揩未来老公的油,按说也不是不可以,一般男人也都有这肚量,问题是要是刘波自己提出来让她揩,主动加上她名字,才叫完美!感觉上完美,他在乎她,什么都想到她,大家都打算携手过一辈子,在开始做个良好姿态,大家都很高兴,良好的开端不是胜利的一半吗?所以她一直隐隐约约藏着,可说可不说的那种,现在看来是老妈厚着老脸先提出来了,在关键场合,只要她一表态,两边肯定会得罪一个,得罪刘波吧,当然对自己有利,只怕他不同意;得罪妈妈吧,妈妈肯定白眼翻她:不仅自己不会保护自己,胳膊还朝外拐!

    既然两边都想拿主意,自己就不用表态了。因此她选择低调地沉默。

    2

    其实这还不是刘波第一次登门去未来丈母娘家拜访。第一次登门是去年买房前,那时他觉得买不买需要再等等看情况,当时房价正调控,大家都在骂骂咧咧观望,买也就买个小的,当投资。现在钱搁银行里,每年跑不过CPI,白白贬值,倒是藏富于房是一个不错的方式。现在北京的老百姓,10年之间能积聚在百万家财的,你以为是挣工资挣来的?基本都是房产升值升来的。就说自家在方庄的三居室,挨着南三环的边,1999年时才三四千一平,也是父母英明,狠了狠心掏空了积蓄四处举债,现在,两万多也打不住了。

    当然父母买那么大,也是考虑了将来儿子结婚用。父母就两个孩子,老大是闺女,早出嫁,过得不错,在老人眼里,再亲近,也是外人,是人家的人,只有儿子才能明正言顺地将来结婚住进来,含饴弄孙,享受传统文化中的天伦之乐。起码他们买房时就有这想法,也怪当时经济水平低,谁能想到10年后年轻的人薪水也大幅长涨,虽远没涨过房价,但99年两三千块就屁颠颠的薪水到2009年七八千就中等以上的水平,的确在意料之外。更意外之意的是,一直很乖的儿子受了未来丈母娘的刺激,非到处借钱再买个房子。买就买吧,别人买自己也买,人是群居动物,跟风向来旺盛,于是七看八看,把07前半年所有的周末都用上了,终于订了一套丰台四环边的二居。

    这房子是这样被逼来的。所谓丈母娘刚需,并不是捕风捉影,人家不是说当丈母娘都缺乏安全感吗?

    刘爸刘妈一开始都反对呢,觉得娶儿媳妇太费钱,原本不必这么费钱的。当然这是后话。

    刘波一开始交这个女朋友,就掏心掏肺啊,觉得自己马上三张了,成家的欲望每天夜晚来临后着火似的从头烧到脚后跟。也真心实意去讨好女友爸妈。

    就说那个还不露面的未来岳父吧,可能其语言系统有点毛病,轻易不说话,见人点头就笑,这一点和蔓蔓很像,当然脾气也像,都是轻声轻语和颜悦色的老好人形象。其实北京男人越老越刻薄,长了一张什么话都说的闲嘴;女人也是越来越尖牙利齿,一幅谁也不服更不扶墙的二百五傻大姐劲头。但这家人全不合传统的模式,未来岳父属春蚕和老黄牛式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耕田拉车方显其英雄气慨。其一生的光辉业绩是年轻时好不容易傍上一中不留的国企,又赶上国家需要国企破产,补偿极少,把他和一帮人又拎了出来。当工人不行,来个时髦的,捣腾轻工业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小家电,女人服饰什么的,那年头在路边支个摊就有灵活钱,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工资才100块左右时,比上班挣钱多了,就是面子上不好看。北京人很在意脸面的,很多人一辈子就活一张脸,一张虚伪无比的脸。人真穷极了有时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好好干,总得有几个露头的干出来吧。但那时北方人普通脑筋不行,觉悟慢,跟不对风,当广东人第一次北上寻找第一桶金时顺便也让人见识了一把坑蒙拐骗、倒空买空的第一次商业负面风潮后,紧接着是浙江那帮同样具有商业嗅觉的人扫荡了第二遍,假货劣质货模行,10块一双的皮鞋都穿不到家,骗的就是你的笑脸和真诚。北方人这才转过弯来,哦,原来可以这样发财致富啊,也有样学样地综合模仿了当年广东和浙江人的伎俩,哪知道被人骗了两轮的大头百姓恰好生成了免疫力,再一再二不再三了,死活不再上当受骗。更重要的是当广东浙江人在取得第一桶金完成原始积累后要洗心革面反而想找回当年丢失的真货和诚信了。在当年热火朝天见风就是雨的大潮里可是晕乎了好几年,未来岳父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上高中的孩子,中间无贤妻(可能冤枉了岳母),得,来个稳当的技术学学吧,于是转行学厨师去了。一直到现在57岁,还在昌平某个宾馆当厨师二把手,人过份老实,升迁得慢,收入两三千吧,管吃住,有时一月回家一趟或两趟,不回家时蔓蔓妈就打扮一新,提个小包包,带上干净衣服,去老伴那里探望。

    由于长久与油盐较劲,不太与人交流与沟通,老头显得越来越木讷,越来越孤单少语,语言系统快退化殆尽了。于是所有的灵性都跑到岳母身上了。岳母为人行事那叫一个入木三分,特点是执着,一根筋,可能大半辈子跟着岳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性情变异了,最爱挑剔女儿的男朋友,这种在底层社会混久了的人,能找上门求她高抬贵手的,也就是未来的女婿。一辈子好不容易得来一次高高在上的权力,还不好好利用一下?要是生的是儿子,这辈子简直所有事都在求人,打光棍算了。唉,刘波觉得这样恶意揣磨一下未来丈母娘,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但实在是蔓蔓入了他的心,所有有关未来、家庭与梦想基本上都与这个女人有关,要是平常的交朋友,没到这个要死要活的程度,就是看在她有这样母亲的份上,也得掰了,惹那麻烦,不值当的。就因为爱她,不得已才受这份委屈。甘心不?当然不甘心。想想将来是和人家女儿过,和丈母娘扯不着,才忍忍算了。

    记得去年以随意的方式拜访了未来岳母,也就是认认门,让女朋友父母相相面。当时他和蔓蔓认识仅三个月,情投意合,深爱了,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不想慢炖轻火煨了,就直奔主题吧。而且蔓蔓也25岁了,她表面不急,内也也向往自己的吧,年轻的男人与女人长时间地一起厮磨,不急火攻心都难。男人是性发起者,这种情绪极具传染性,而她又是个传统的女孩子----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不是叛逆者而是传统者,也真不容易。

    而且那次上门,心里是底气的,觉得自己怎么也是贵客吧,工作也可以,工资比她闺女高,自己长得也拿得出手,自己的家庭条件比她家强不少,她家才是一个上世纪八九十年初的那种旧楼房,房型巨差,自己家都是改良换代的三居了,就凭一般百姓家认的婚配的老理儿,基本上也是门当户对了。还不赶紧忙着好茶好酒招待自己呀,而且自己当时也没空手,给未来岳父拎了两瓶好酒,又了几斤水果就颠儿颠儿上门了。关键是人家姑娘也是颠儿颠儿的在前面领着。第一次见面不是,不当正式的,只让双方父母心里有个回数。如果家长也觉得有谱了,哪天想正式见面,打个电话,想说正题还不简单。

    也怪当时头脑简单,这刘波心里小鹿撞了几撞在蔓蔓身后跟着,几许害羞,几许腼腆,还不时多说一句:“妹妹,你回一下头,我还有形吗?”

    蔓蔓回头取笑他:“行了,头发没吹乱,还像你家贝贝舔过似的。”

    贝贝是他家的杂毛京八,自从长成成年公狗后,见人都火急火燎的,尤其是女人,直往人腿上扑。两人刚到一层门洞,就听到上面楼上传来哗哗的洗麻将声。刘波当时还寻思,这小区是老家属楼了,老头老太太们没事干,就有玩这个当日子过的,以前自己父亲也是热衷这个,连轴转不带吃饭睡觉的,也能理解。但走到三楼,蔓蔓停住了,不能相信的样子,老楼的的那种对门两户的老板楼,就见左边这家防盗门大开着,没人,右边这家也是防盗门大开着,一张桌子撑满了一个不大的厅,几个人玩麻将正热火朝天,不像有未来姑爷到访的样子......他当时还以为玩麻将右边是蔓蔓家。

    当时背对着门坐在正外边的正是赵妈,玩得正欢。其他人也不当回事似的,慢条斯理地摸牌。蔓蔓也尴尬吧,站在母亲身后说了句:“妈,刘波来看您来了......”

    老太太头都没回,“不是明天吗?”

    “周六啊,今天是周六......”

    当时他脚底冒冷气,尴尬得不得了,在女友身后只能看未来丈母娘半个后脑勺,老太太还挺时髦,稀疏的头发烫了,还染得漆黑,所有的小发卷服贴地笼在周围,卷毛狗似的。自以为挺美。丈母娘右首的是个福态的老太太,积郁还是什么,脸色有些紫,就是赵家对门的邻居鲁妈。对面的是垂目耷拉眼的黑脸女人,另一个看不到,却仿佛配合她的冷漠般,继续不动声色地摸牌,丢牌。还真让他震惊,没想到自己也是一表人才,抱着一腔真诚的热血和对未来生活的希望竟受如此冷遇,当时还在台阶上站着呢,都没好意思站上去。整个就是意外。

    “啥单位来着?”

    “妈,是城建建筑公司的啊,早告诉你了。”女友转身捏了捏他手心,安慰他吧。这情谊他领。他无条件地爱这个女人。

    “哪个大学毕业的?”

    女孩子在母亲身后嗫嚅了一下。他毕业的大学不太好,没她的好,但没必要以这种方式守着这么多人公示。更绝的是,未来岳母声音淡定地追问:“反正大学毕业,是吧?”

    “是啊,土木工程系。”

    他还以为人家想在邻居面前显摆,后面一句是:“不是硕士吧?”

    他还以为人家想在邻居面前显摆,后面一句是:“不是硕士吧?”

    愣了一下,女孩小声说:“学士。”还自作主张地加了一句,“硕士以后有时间再读吧。”

    刘波头轰轰的,他可没打算再接再厉读什么硕士,由其浪费那时间,不如找个兼职挣点钱呢。

    “他家人是干嘛的?有房吗?”

    蔓蔓回头抱歉地看了亲爱的男友一眼,硬着头皮,“他家人挺好的......妈,回家吧,还玩呀?”

    但老太太不为所动,倒是上下头的邻居说:“蔓蔓妈,你有事,到这里吧?”

    “玩咱的,又不是天天玩,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小孩子的事,她说说,咱听听,你们也帮我长点耳朵。”

    于是其他人便没有动,麻局继续运转。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人家根本就不屑他,只是听听,站在眼前也不屑见他,是听TA在说,应该是她而不是他吧。

    “买房了没有?没房可不行,一辈子的穷日子过不完。”

    上下头的不知哪个跟着嘀咕了一声,“这年头,没房没钱可娶不了好媳妇,现实的社会,谁跟你受那罪呀。”

    “唉,什么时候都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在的小孩,没经过事,啥也不知道。”

    "那是,不过日子不知道,这年头穷男人简直要女人的命啊!"

    不紧不慢的,话说了一圈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分明听见女友妥协的声音:“以后会买吧......他家挺大的。”

    “挺大的,那是人家父母的,又不是你们的,百年之后能给你们才是你们的,不给就不是。再说,现在结婚了小两口还与父母挤在一起啊?挤在一起还能少了矛盾?不能这样,人多嘴就杂,嘴杂就有说不到一块儿的地方,再有个七八姑八大姨的,还少得了争吵厮打?一辈一辈了镜子全在眼前啊。这年头,老的看不上小的,小的也不想受约束,单过最合适。”

    “哼,要是中大奖找个孝顺男人,自己没主意,什么事都顺着,这男人能为他妈把女人的骨头榨干!”

    女友在沉默在尴尬。邻居们继续附合,“那是,现在婆媳相处好的,打着灯笼难找,远了香,近了殃,遭殃的殃。这些都是上辈人一代代总结出来的老理儿,还甭不信。”

    “反正这男的要烂泥扶不上墙,日子就瞎过,好不了,女人再要强也没大用。”

    然后是丈母娘一边摸牌一边慢条斯理地总结了,象说给邻居听的,更像说给女儿和女儿的新男友说的:“我家找姑爷,不攀富,不求贵,只要合适,就这条件,1. 这男方家爹妈齐全,不能兄弟姐妹太多,不能负担太重;2,这一点尤为重要,未来婆婆不能太犀利,不能事儿妈,惹不起;3男孩子不能太孝顺,不能唯爹妈马首是瞻,一辈子和奶嘴男生活在一起,老不死也得气死;4。男孩子要受过高等教育,念过大学,不能强性要求月薪税后能买起一个平米的房子,起码你在女方怀孕生子时你能暂时养活老婆孩子 5。婆家人不能有遗传病,肾病,肝病,心脏病等 6.这男方家里没有赌博,吸毒,犯罪等恶习.......”

    “行了,蔓蔓,你就照你妈画的圈圈去找吧,圈外的别往家带。你还别不信老人言,亏吃到头上就晚了!”

    他就给七嘴八舌说的面红耳赤,而人家只是聊天,没当事似的。他气鼓鼓的扭头就走----要不是给女友面子,早扭头走了。走到小区外,蔓蔓气喘吁吁追上来,在他屁股后面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啊刘波,我没想到我妈会这样,真是,气死我了!”

    他停下来发脾气,“你妈什么意思啊,一点面子不给!有这样为人父母的吗?说话那个难听!”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神经......以前不这样啊。”女友可怜巴巴地讨饶。

    “我好心好意来看望她老人家,提着东西,连面也不看,还说那种话,给谁听呢!”

    蔓蔓突然就眨了下眼睛,不知是聪明了还是糊涂了,“估摸着我妈听错了,她以为还是以前的朋友呢,我以前在学校里交了一个朋友----也不是我愿意的,是他非追着我。我妈挺烦他,嫌他长得不好看,在大学里非让我跟他断,当时我有点犹犹豫豫的,断得不是那么利索,我妈估计这次以为那个谁又登门了吧,估计说给他听的。”

    刘波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呀,“行啊,你还有一个前男友也不告诉我!”

    “那是认识你以前的事,你以前就没有吗?”

    “真是,我来你没给你妈说明白吗?”小伙子也疑惑重重,看女友这样,也不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的人。

    蔓蔓恨不得把所有误解都揽在自己身上,“你就原谅我吧,也许我真的没说清楚,这些天工作忙,上周我恨不得天天加班,每次回来我妈都睡了,我也就匆匆说两句,我是自以为说清楚了......”

    每当女友赔小心认错求饶时,刘波就心软,不舍得对她发那么大脾气。虽然还继续生了一阵子气,还是慢慢原谅了未来丈母娘,按说也是人之常情,爱人家闺女,就对人家闺女的妈心生敬畏之感,下意识地讨好。有时宽慰地想,要是蔓蔓的前男友真的再次上门,这厉害的岳母说不定是在帮助自己。

    事后,蔓蔓抱怨母亲说:“刘波真心实意来看您你,何必给人家这么难堪呢?”

    当时老太太正坐在客厅里旧沙发上给老头织毛衣,五十多平的小二居给收拾的桌明几净,地板都拖得照出人影来。“我是特意给他个下马威,要他知道咱家也不是好糊弄的人,省得将来不重视咱。”

    蔓蔓哭笑不得,“想受重视不是这个法的,好象咱家挺缺规矩的.......”

    “你懂个啥,女方家门槛高,可不是说闺女高,是闺女的妈难侍候!将来人家对你怎么样时,也不至于不在心里掂量掂量。”

    “好好说好好讲不好吗?何必要这个难侍候?”

    “这话可不对,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不知道护着自己点,对谁都巴心巴肺的,我再不知道中间伸手抻着点,人家看轻咱!咱家的姑娘没架子,没一点脾气,人家不拿咱当回事!”

    3

    刘波郁闷地回到家,大腿架到茶几上,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温茶咕哝咕哝地喝,两次去拜见未来岳母家,就碰了两鼻子灰,有点垂头丧气。老太太胖胖的身体站在儿子对面,挡住了阳光,看到儿子满面阴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怎么这么渴呀?蔓蔓妈没给你做几个盘子吃?”

    儿子有点哭丧着脸,“做了,两荤两素,我吃了一半就饱了。”

    母亲纳闷,挨在儿子身边,“蔓蔓妈怎么说?”随后兀地笑起来,“买那么多东西去看她,怎么着也说不出别的来。我这儿子养这么大,对亲妈也没这么上心过呀。”

    儿子不管母亲善意的讥笑,忽然坐正了一本正经,“妈,她家想在我房子联名?”

    老太太眨了眨了眼,好象没搞明白,“联名,联啥名?”

    “我买的那套房子啊,她妈说我们沾她光了,算计她们呢。”

    当妈的突然醒悟过来了,看着烦躁不安的儿子,“谁说的?说我们沾她们光,算计她们——怎么沾她们光、算计她们了?我们自己出的首付,你用上了公积金,用你自己的工资还贷,写咱自己的名,将来你和她住——这话是什么道理?”

    “她妈说的。她妈要求写上蔓蔓的名。”

    “我不同意!”母亲口气很坚决,“这算什么事?还没嫁过来呢,就想谋我们的房子,你不会当面问问:连首付也没出,凭什么加你的名?”

    “人家说,将来蔓蔓嫁过来,我的工资还了贷款,剩下的就不够生活费了,蔓蔓的工资也得用做还款和生活费……”

    “哪里不对了?那房子你们住,你们自己还款,剩下的钱自己生活。”

    “人家说万一离婚了,这房子算我的婚前财产,蔓蔓分不到多少。”

    “这是蔓蔓妈亲口说的?哼”老太太简直无法表达自己的不屑,“婚还没结呢,就先打这房子的主意了,还说我们算计......日子还没开始呢,就先想着将来离了分家产.....听这话,这蔓蔓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这样做父母的?不想着儿女好,先提前扒坑!将来你们就是真一起过日子,也得提防着这个老太太,肯定跑不了调拨离间,看着蔓蔓长得不错,性格也好,怎么有这么个妈!”

    “妈,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才叫傻子呢。叫你姐姐来,咱们商量商量,反正我觉得加上蔓蔓的名,对咱家不公平,道理上也不对。”

    老太太名叫王福兰,以前是小学教师,教了几十年,自以为为人处事和修养都不错,虽不是书香门第之家,但也定位这个城市的中产阶级,被人尊称为王老师。王老师一直很得意的是把两个孩子培养得不错,从小就没放松过,注重儿女人品和心理建设,尤其是女儿,人大毕业,工作和收入都中上,只是在婚姻上当年没把严关,有点稀里糊涂地嫁给了有点窝囊的肖大伟。当年主要是肖大伟有个能耐舅舅在财政部工作,结这门亲也是有功利考虑的(这年头,谁家嫁闺女光凭所谓“爱情” 的?),凭女儿刘静的野心,还想去美国接着读硕博,如果去不了,就在国内找个好单位,说不定这肖大伟的舅舅能帮点忙,国家财政部这地方牛B啊,待遇和福利都好的没话说。

    于是刘静一边努力考着GER一边和肖大伟有一搭没一搭着,当个事业上的备胎和阶梯吧。但肖大伟一眼就相中刘静了,话说人缺啥补啥,自己性格不够坚毅和果敢,但自己够包容和妥协精神,见人家高材生也不是特别讨厌自己,请饭人家就吃,牵手也没特别嫌弃,一直不冷不热处着也觉得有点门。

    突然那年秋末,她狂哭过后,就答应嫁给他了。其实这门亲事是委屈了刘静的,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大肖配不上她,大伟个头不高,和身材出挑的刘静站在一起,活脱脱一个跟班。女人有点资本后,眼眶就高起来,被人老是居高临下看也不是好滋味。但肖大伟忍了,媳妇样样好,总得有点缺点吧,她的缺点就是常常对待自己简单粗暴,外白眼相加。

    本来,刘静也有缓和余地,不用对自己选的老公太有成见,他不是有个在财政部工作的舅舅吗?如果老先生能给帮点忙,把亲外甥媳妇提溜进部委里工作,刘静这种本质上“交易对等”的女孩子也不至于太势力,多余的情绪也能多少对冲点。但事情又远不是那么回事,这当舅舅的吧,有时脑袋也有点拎不清,本不想管太多姐姐的家事,这外甥是他看着长大的,能吃多少干饭基本上有素,娶个能耐一般相貌普通的女子为妻,过个吃了上顿有下顿的生活再乐呵呵地生个小孩子数着指头过日子也就是了,平凡人家的生活谁不是这样?但一看到过于优秀的刘静,心眼又活动了,要是这么出类拔萃的女孩子真要嫁进普通的姐姐家,说不定真拉了姐姐和外甥一把,这平凡的家庭能更上一层楼。一般说,能改变家庭和个人命运的,除了自己有能耐直接打捞自己外,婚嫁是很现实的另外一种门路。另外,他老人家多少也知道刘静想在工作上求到他,将势就势着,如果她能嫁给亲外甥,也可能真在工作上帮她一把;即使万一没办到,想必她也不太会责怨自己吧,工作上的事,哪有百分百的,而且这是国家部委的部门,自己又不是国务院总理!你嫁人,总得归结于爱情这个情字上吧。

    接下来,整个事情按大部分人预料的那样,婚是顺利接了,但国家部委的工作没能顺利,人家舅舅也真使劲了,但还是不行。婆家觉得有多少劲使多少劲了,也问心无愧了。但刘静这样想,不能得到这份工作你这个内部应该早就知道吧,早知道何必使心眼抻着我呢?怕早说工作不成不嫁给你外甥啊?还就是了,没有这份工作的诱饵,还真没必要与大伟这种鸡肋穷耗,姑奶奶还真浪费不起这时间。

    如果说自己结婚动机不纯,另有目的,肖家目的又何尝纯过,还不是将计就计骗她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给她制造翻盘的困难?不仅她失望,她家人也很失望,一致认为嫁女儿嫁亏了,刘静怎么说也是百里挑一的精英,自家辛辛苦苦不计成本培养出来的,找老公就是平级里找,也得同样是出类拔萃的男孩子,将来比翼齐飞。

    中国的婚姻向来讲究门当户对,就是双方家庭各方面大致差不多,不至于有人吃太多亏,有人沾太多便宜,就是沾便宜,也得是女方家沾,女人嫁进来得生儿育女不是,带着完美的身体条件来就能把男方的物质财富的优势抵消了,千百年来的婚姻不就是这么一路平衡过来的吗?婚姻说到底是各路利益的平衡,如果中间再能有纯真的爱情,就是上帝祝福的好姻缘了。按这标准,肖大伟就失太多水准。

    如果赌博的话,刘静可不是愿赌服输的,婚姻这东西算投资也算赌博,都有翻盘的机会。但当她想反悔时,自己又怀孕了,这事给闹的,运气太差,坠胎吧,弄了个宫内大出血,孩子就是安营扎塞不下来。折腾了好久,顺从天意,生下来吧,千万别生出小傻瓜或智力低下的东西出来呀,当它是小豆芽时就那么可着劲地折腾它。还甭说,肖家祖宗保佑,这次运气还是不错,是个健康漂亮的男孩,这就算结结实实把刘静拴在肖家了。人是留住了,但人家不甘心也得折腾你,心高气傲憋着一股劲的刘静在婆家那是头一号,动不动就声东击西,骂老公没用,指责孩子奶奶没用心带好孙子,斥责孩子爷爷装呆卖傻,反正全家都没一个如她意的。好在,肖家人都忍着,忍不了,躲着,几年也过去了,小名为豆豆的肖思乐都长成五六岁狗见狗嫌的小半大孩子了。

    虽说女儿的婚事不如意,王老师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没在行动上起过破坏作用,关键是肖大伟对刘静服气,那保姆一当就是六七年啊,里里外外侍候。再找个,找个工作和家庭条件与自家差不多的,说不定自己闺女就镇不住了,出轨,养小三什么的,现在的人有点出息就没王法了,还不够心烦的。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家也当着,就慢慢过吧。

    虽说女儿的婚事不如意,王老师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没在行动上起过破坏作用,关键是肖大伟对刘静服气,那保姆一当就是六七年啊,里里外外侍候。再找个,找个工作和家庭条件与自家差不多的,说不定自己闺女就镇不住了,出轨,养小三什么的,现在的人有点出息就没王法了,还不够心烦的。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家也当着,就慢慢过吧。

    老太太现在唯一担心就是这个老实儿子了,从小就不是那种顽劣不走正道的,人是笨了点,木讷了点,不如闺女伶牙利齿心气高,也就对他没多高的指望,安安分分的,上个中不溜的大学,大专也行啊,毕了业,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顺顺当当地娶妻生子,一辈子平安和顺,也是福。什么样的孩子就怎么样对待。还真没说过要找多漂亮、家里条件多高的女孩子,也是怕人家娇气,儿子镇不住,受气。就说蔓蔓吧,儿子回来一说,觉得还行,月入五六千,不低了,高了人家就该挑咱了。带回来一看,大眼睛,小嘴巴,爱笑,性格也好,虽说皮肤黑了点,个头刚到儿子肩上,也不算大缺点;至于人家家里条件,只要不是外地人,有一帮穷亲戚,鸡同鸭讲,也算过得去。

    老太太这边正盘算着,那边闺女下班回来了,进门踢掉高跟鞋,趿着踏拉板摇曳着麻纱裙裤坐在母亲身边喊渴死了。老太太对儿子一努嘴:“去,去厨房再烧壶开水,顺手把杯子里的凉白开给你姐捎来。我今天头晕。”

    刘波正气着,不爱动,“她刚才怎么不拐个弯进厨房自己拿......”在母亲的扒拉下,嘟嘟哝哝说了一半,还是光着脚进厨房了。

    刘静大白眼翻他,“叫你干点活哪这么多废话?咱妈能侍候到你八十?”

    老太太拿胳膊肘蹭闺女,“别说了,不是给你端去了嘛。少说一句。”

    “瞧你把他惯成什么样了?都蠢成这样了!”

    看着儿子回来,乖乖地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老太太很坦然,“你们哪个不是我惯的?当姐姐的,让着当弟弟的,当弟弟的,尊敬当姐姐的,你们和睦我和你爸就少操点心,哪天我像你爸这样,光会吃饭睡觉溜鸟溜狗了,你们再吵吵也没人劝了。”

    姐弟俩斜对面坐着,不说话;姐姐咕哝咕哝喝水。

    还是老太太先开口:“咱怎么着,他那边---”用胳膊肘指了指儿子的方向,“蔓蔓妈想在那套房子上联名。”

    “联名?联什么名?凭什么?就凭她家闺女脸大长得俊?”刘静几乎嗤之以鼻。

    刘波本想反驳来着,讽刺女友多少让他心里不痛快,但更不痛快的是女朋友妈的所为。所以继续保持沉默,那种蔫蔫的样子。

    “唉,看蔓蔓人挺好的,没想到她妈这样,估计也是老财迷!也难说这蔓蔓将来和她妈不像。”

    “有其母必有其女,哼,猪皮能来自狗身上?!”

    老太太拿眼睛瞅着儿子,“咱找媳妇是图好好过日子的,不是找气生的,她妈敢这样当面说,估计也是看咱家稀罕蔓蔓吧?”

    “那丫头也就一般人,也就他没眼光当个宝了。”刘静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打开冰箱,一边拿洗好的黄瓜一边打电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客厅里,“我在我妈家呢,豆豆让你妈,或你爸接一下....没吃呢,要不你来做吧,捎点菜来,那个...个笋....鱼......”然后大声说,“妈,今天吃鱼,行吧?”

    “行,吃什么都行。”刘妈又转头看儿子,“你的想法呢?”

    刘波抬眼看天花板,头疼呢,“我哪有想法,听听你们的。”

    “她们家做法不对,你得给蔓蔓说,我们不愿意!还没嫁过来呢,就要这要那的。”

    “他们那是嫁闺女吗?简直是卖闺女!”刘静出来时,把黄瓜顺手掰了一半,给了母亲。“就是卖,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蔓蔓说什么了?”刘妈转手把半截黄瓜递给儿子。

    “她什么也没说。”

    “那她说什么,还不是她自己沾便宜,点头就行了。”

    刘波本对蔓蔓有点小看法了,现在也禁不住公正了一下,“蔓蔓不知道这事,她在厨房洗菜,都是她妈在客厅跟我说的。”

    “一看你丈母娘的做派就知道这家人是什么素质了,还蔓蔓不知道?!”姐姐的不屑很明显,盯着弟弟被黄瓜撑起来半边的腮帮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色迷心窃!这种事说你你脸上了,还不拔腿就走?还有功夫留在那里吃人家的盘子!”

    刘波开水烫过的猪似的,也不反驳,又看天花板,所有心思都用在那套房上了。

    “还写她的名,想写她早干嘛去了?看着现在房子升值了,眼红了,你早也出个10万8万的,也有你说话的份。我早说什么来着,这房当初要写上咱妈的名,就是现在再加上她的名,她也顶多占有30%的份额,现在可好,人家一开口就是一半!靠,没见过这么财迷呢,这是只生一个闺女,要是生上三五个,这辈子就不用工作了,光卖闺女也发财了!”

    “你不就是借了我8万吗?”

    “这是8万的事吗?这是人家算计咱呢!”

    王老师也说,“我也觉得这是她家算计咱。这房子升值现在这么说了,这哪是30万的事呀,现在房子也得二百多万了,将来再长长.....还是人家比咱家精呀!”

    “咱怎么答复呀?”

    “人家能出方案,咱也出呀!”母亲本能地转脸看主意多多、见识多广的女儿。

    刘静在中德汽车的合资厂做财务,自视耳听六路,目视八方,有两把刷子的,不是什么人都有智商在自己身上搞敲诈,尤其是钱财帐目上。她略一沉吟,给出其中一方案:“要听我的也行,你这样给她妈说:这房子呢,加上蔓蔓的名可以,咱妈也出钱了,也得加上咱妈的,要改,就写你仨人的名。咱妈的钱不用还了,但我的钱得还上,我不要求写名。”然后看自己妈的脸,“行吧妈,加你的名,不还你的钱,你也别有意见,房子升值了,将来还得升,值!”

    刘妈说:“那本来就是咱家的房子,不加我的名也是咱家的!”

    “但加蔓蔓的名字也不能白加,她妈不是说要拿出七八万吗?好,就当是蔓蔓的陪嫁,把钱拿过来,行,写上蔓蔓的名字。然后房子装修的时候,装修费用,她家多拿出一点,出个三分之二,可以吧?想公平,这倒不失为一种公平法。”

    刘波一想,也是解决办法。不是想加你名字嘛。

    刘妈琢磨了一下,提出第二个方案:“儿子呀,你也可以这么说:房子啊,还是写你的名,我的钱和你姐的钱不用还了,也不用她家出嫁妆,装修她家愿意出点钱就出点,不愿意出咱自己找人简单装一下,花个10万,她不出一分钱让她白住一辈子,咋就不行了?”

    刘波一琢磨,也是个理儿呀,你一分不用出,到时提个包白住进去,一点心不用操还有房子住,想必蔓蔓妈也挑不出啥刺了吧?不用还爹妈的钱,倒还算了,但不用还姐姐的了-----用余光看了一脸心高气傲的姐姐一眼,人家满脸藏不住的讥笑。好在是中间的妈提议的,自己也不用说什么。

    刘静最终不忍了,讥诮的口气,“妈,同是一双儿女,你也不能太过分了,你不能当我的家,说把我的债务说免就免了,我的亲弟弟,我也没说他什么时候必须还,你把我的人情留给我自己好不好?你是我们的亲妈,你还需要拿我的人情讨好你儿子吗?”

    刘波赶紧说:“姐,妈就这么一说,你说我能不还吗?”

    “其实你真不还,我也不能怎么着你,你是我亲弟弟,我也不是非缺这两个钱就过不了日子,该帮的我还能袖手旁观?我就看不得咱妈这么无所顾忌地偏心!从小就这样!”

    说得老太太两眼直视着雪白的墙,然后低下头,叹口气,“我还不是为留下这套房子,又不是一个钱两个钱的事,几十万上百万的家产,说分就分给人家一半,我心疼!现在挣钱不容易,有人一辈子也捞不到一套房子呢,过日子向来败家容易守家难,我不是替咱自己家着想吗?你也别说我偏心,我又没偏别人,这是你弟弟!我不偏你还得偏呢!想当年我偏你的时候,你要去美国留学,家里钱全部准备让你带走,你弟一点意见也没有,还怕你带少了在外面没法生活。更小的时候为了个苹果,敢有意见,我就揍他,你一个男孩子,哪有这么多碎事的,少吃一口也哪少长不了一块肉,还与你姐姐争!就一个姐姐,又不是外人,爹妈没了就剩下你们最亲了,哪能有点言差语错放心里的!父母也不是紧一个孩子偏到底的,想当初你高中时,半夜肚子疼的打滚,就这睡觉精,我一喊就爬起来了,我们娘俩轮流背你去医院,放学回来还问你:‘妈,我姐好点了没?’”

    聪明的老太太一席话把闺女说的无可辩博,还得心存感激。刘波也坦然起来。

    现在共识就出来了,全部的出资人都给出了方案。刘波在想怎么跟蔓蔓说。

    一家沉默了一会儿,不提往事了。姐姐打着哈哈:“唉,人家敢这么提要求,也是吃定了咱家稀罕她吧。老弟呀,你别盯她那么紧了,上赶子的不是买卖,你松一松,想想以前咱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学老师,关键时刻比一比,人家爹妈可是全额买房,长得也不错呀,你咋就看不上人家?”

    一提小学老师赵微,刘波心烦,借故去卫生间,出来后就到自己房间了。那小学老师是母亲同事的女儿,长得没得说,五官玲珑皮肤白皙,尤其是嘴巴甜,很会讨好自己妈和姐姐,但刘波就是不喜欢她,觉得她眼睛、心眼太活了,不像蔓蔓这么踏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能变成弯月轻轻地看着你笑。喜欢某一个人,是从细节开始的,就是那种细微的东西先打动你。母亲和姐姐,在蔓蔓之前,相中的就是她。客厅里的母女还在讨论着:“赵微现在有男朋友了没?”

    “应该没有吧?前几天还给我发祝福短信了呢。人家精明,不这么明显,不留下话柄让人这么讨厌。”

    “女孩子,当个老师,这职业稳定,旱涝保收,工资还高,假期又长,一年到头碰个节和假,还有送礼的。我那个学校,现在就是北师大毕业开后门也难进了,比蔓蔓在广告公司强多了,公司好了,也就一份工职,赶上不好,说不定还失业。”

    “但你宝贝儿子捡芝麻丢西瓜啊,迷她迷得不清。你和爸有空就劝劝他吧,大街上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待嫁女人还是一抓一把一把的。”

    “你爸呢?”

    楼下,夜影中,刘老爷子正背着手在小区花径小道上走着,一个敏捷的身影追上来,“爸,还没回家?”

    然后一条雪白的京八就猛地扑向他的腿,中年男人敏捷地挡开它,笑着,“在外边好好玩,我回去给大家做饭吃。”并趁岳父不注意的当儿,用脚撩开它。

    “大伟啊,你先回去,我再遛遛它。”老头是个和善的人,一扭头,狗不见了。不远处,推着自行车的女邻居在厌恶地叫嚷:“谁家的狗这么恶心啊,真讨厌,不说阉了它,踢你一边去。”

    贝贝正激情四射地抱着人家的腿屁股一撅一撅地使劲亲热呢。

    4

    就在蔓蔓家附近的铁路小区。那是周五的后半夜,万籁寂静中突然有个尖厉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以“你妈B”开端,像平静的水中引爆了炸弹,还有玻璃杯碎裂的响声,然后有苍老女人的骂声不堪入耳,中间甚至夹着孩子的哭声,在深夜突兀而刺耳。

    这种争吵持续了几分钟,没有结束的意思,大概不少房前房后的邻居都被惊醒了,躺在床上静静地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后面楼上那一家子又吵架了,婆婆媳妇对骂,那种置对方于死地的诅咒声,儿子在中间大打出手,从断续的呜呜声中就知道,这小媳妇又挨打了,却一点儿也不嘴软,尖厉的声音划破夜空:“李小头,我操你亲妈!你一家子活不到天亮就死光光.....”

    小媳妇来自南方吧,语速快牙齿尖,从声音上肯定嘴巴上沾光了,但也没少挨,忽地又高声尖叫,拖着长音,然后又投入新一轮大骂,把李家祖宗18代的女性挨个问候.......

    然后楼上忽然有人大叫,“大半夜的,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赵妈也赶紧从床上下来,推开纱窗探出头,“家里还有个明儿一早上班的呢,也请顾忌一下街里街坊的!”

    然后漫长的黑夜中,高分贝的争吵声慢慢小下去了,除了女人抽抽答答地哭声,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一觉过后,回头想想,就像做梦一样,说不好是不是真的。好在这小区里的居民也习惯了。

    至少蔓蔓对半夜三更的事儿想法不多,日子过成这样她还觉得奇怪呢,这就是功利婚姻的结局吧,如果两人真有感情,不会这么撕破脸吧?可能年轻吧,也对街坊上了年纪的人的窃窃私语没有感觉,她正在纳闷呢,这刘波怎么就憋着劲不给自己打电话了呢?那套房子,联不联名,也就提了提,至于嘛。他不打,自己也不打,就这样较劲吧,自己一个姑娘家,还非得求着你啊。

    大周末的睡不着觉怎么办呀,就穿着睡衣在小客厅里、自己卧房里晃呀晃呀,一会儿去冰箱拿个苹果吃,一会儿把电视打开,一会儿逗逗小金鱼,一回头,看到支在暖器片的小黑板上又有新内容了,这是老妈的习惯,重要事项说了怕人记不住,就写在小黑板上天天时习之,常温之,而且语言也比以前精简了。女孩子找男朋友的建议: 1.男朋友家爹妈齐全,但不能兄弟姐妹太多,不能负担太重;2,未来婆婆不能太犀利 ;3男朋友不能太孝顺,不能唯爹妈马首是瞻,不能是奶嘴男;4。男朋友受过高等教育,月薪税后收入能买起一个平米的房子 5。婆家人不能有遗传病,肾病,肝病,心脏病等; 6.男朋友家里没有赌博,吸毒,犯罪等恶习。

    呆了片刻,不理,潜意识觉得刘波这些缺点都没有。然后又窝在床上叹息,要不要给他回个短信呢?错发他那儿了?这时只听吱一声,赶紧拿上来看,想曹操,曹操果然到,但只一个字:嗯?

    她心气就莫名高起来,马上也回一个字:哼!

    那边再也不响了。

    赵妈赵秀英正坐在狭小的阳台上,往小花盆里栽刚从早市里买回的小葱,每天的雷打不动的工作就是天刚亮就起来,带上提篮和对门的老邻居鲁妈结伴去早市上买新鲜又便宜的疏菜水果,像萝卜、茭白、藕、苹果什么的,能比大超市便宜一半。大家都去,人老了对钱算计的比较精细,知道节省每一枚硬币。今天的成果之一便是一捆细嫩带着露水和湿泥的小葱苗,一把全按在盆里,韭菜一样,一大簇;其他的排成扇形挖个坑,栽在滴水观音的大缸的边上,每天拔几棵,不等到长大,就能吃干净。

    一会儿,姑娘又晃过来,在茶几上看到一红一黑两只发卡,不用说,五毛钱一支从早市上淘回来的。女儿不嫌不好,随手拿了一支别在头发上,“妈,要是他家不愿意联名,怎么办?”

    母亲头也不抬,“这个时候人家得考虑咱家的意见,这个时候不考虑,以后更不会考虑了。”

    “万一他家人也拧,真不考虑了呢?”

    老太太也拿出至少同样很拧的嘴脸,“这样的人家咱也得好好考虑了,这么抠门抠到家的人,你嫁过去十有八九受气。对门的鲁明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鲁明月是鲁妈的独女,自爹了后,就随了母姓。

    至少姑娘还没想明白,“其实咱家不出钱,也不还钱,写他名字就写他名字吧,大不了我的钱我自己花,不给他花。”

    赵妈冷着脸,“我看你就是恨嫁,恨嫁的人十有八九没有好下场,眼睛都没睁开!”

    “我估摸着刘波倒没什么,就是她妈和她姐姐反对,觉得咱家沾了他家的光。”

    “所以,咱在开始就不能什么都随她们的心,啥事都没卖后悔药的,我们什么都考虑在前也是应该的。结婚这事,向来是小姑子多,嘴多,大姑姐多,婆婆多,反正嫁了你凭空就多了一个婆婆。人的贱性就欺软怕硬,刘波后面站着她一家人,你身后也站着你妈和你爸呢。”

    “妈,服你了,你可真不惜恶意揣度人家啊。”蔓蔓笑。

    “你放心,他家也不会惜恶意揣度咱的。”

    “妈,刘波现在可怕你了。”

    “怕我有什么不好?以后他敢对你胡来。我可不饶他!”

    葱栽利落了,喷了点水,放在阴凉处。老太太去厨房洗手。独生女在自己卧室里又遛达了一圈,回到客厅,看着妈妈吹水喝,“妈,你真的给我拿出六七万呀?你到底有多少存底啊?”

    有多少家底,不能全给你交底,还不到为父母考虑的年龄呢。母亲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放下了杯子,“我跟你爸一辈子快熬到头了,熬的都是日子,没熬出钱来。跟你说实话吧,我们的老底就十二三万,是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嘴里省肚里挪,一辈子这舍不得那舍不得就剩下这点养老钱。我的大病险报得少,你爸的也只能包销70%,不管谁,生一场大病咱家就干了,说是有俩钱,不经花。如果刘波那套房能写上你的名,我就决定拿出一半来当你嫁妆,对得起你吧?以后你生活好了,还不还我们,看你的良心。反正你爸现在老胳膊老腿儿的还在撅着屁股挣钱养家呢。”

    说的蔓蔓挺伤感,“妈,你放心,将来我过好了,还能不管你?”

    “那可说不好,前提是你得先过好!”

    “我会过很差吗?”

    “反正不听我的,想很好也难。”

    蔓蔓又转了一圈回来,看到母亲在叭叭地按那个小计算器,“还在算你们的养老金?”

    “在算你们的房。你看,蔓蔓,过来,别烦,听我算给你说,咱就算刘波每月税后7000,整数好算,去掉房贷,打个比方4500,剩下的钱他连刚够吃的,你这税后5000要是支援他,合着花就亏了,按说你也该剩下只够你吃的,其他的也去投资,投到婚前财产上,这就公平了。单就这个公平来说,我们还嫁给他做什么?比他好的男孩子多了去了。闺女,我为什么非要为你争一半房子,也不是咱真的财迷,你真的不懂平常一家人过日子的道理,这房子只要没你的名,你以后住着都没有女主人的感觉,万一有个什么事你婆婆还不拿出来说事,她不说刘波也得说,小夫妻言差语错争吵起来的多了,压你一头,说是那房子是他家买的,你就头矮一截,一辈子都要这样头矮一截的话,就一辈子受气。那仅仅是一套房子吗?那是你自主的生活!虽说刘波这孩子有时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你能指望他一辈子站在你这边跟他妈对着干一辈子?那是人家亲妈,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一次两次可以,多了保准不行,想想你能不能为了刘波一辈子和我疙疙瘩瘩?你爹一辈子是怎么对待我和你奶奶的?你不记得了?哪次你爹向过我?还不是为了你那个祸害奶奶一直压制着我?哼,长了谁都靠不住!不光你婆婆,还有公公呢,还有大姑姐呢,谁知道这家子都是什么人。住人家房子里,大家相处的好还行,相处不好就寄人篱下了,寄人篱人的日子不好受,现在你体会不出来,日子长了就知道滋味了。”

    闺女呵呵笑,“妈,说的,哪有这么严重啊?”

    “哪有这么严重?如果哪一件事没处理好,人家让你滚的话,你还有脸面在屋里撑着?你都像鲁明月一样要睡大街了,你说严重不严重?你不委屈你爹妈也委屈大了,我和你爸养大你不容易,可不是让你到人家家受气受委屈的,你要一辈子过不好,我们这辈子也白忙活了,气也气死了!

    “妈,多虑了,我们都讲好了,以后不会和他家人同住的。你说的我又不是没考虑过。”

    “不同住是对的,这话你要跟刘波先说下,你不说也让我知道,我去说!人心隔肚皮,婆媳那点事,不好处,远了香,近了殃,像狗皮肓药似的,千万别让她粘着咱。”

    “哈,妈,人家在背后也说咱能算计呢。”

    赵妈不以为然,“随便他们说,舌头长在人家嘴里。结婚不都是这样吗?一到利益的份上,两边做爹妈的都是比心眼的,都是往自家孩子这边划拉,我不算计人家也会算计,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这年头,相信别人也不容易着呢。也就你们年轻,没经历,拿事不当个事,栽了跟头就知道婆婆不是妈了!”

    “嘿嘿,我早知道了,婆婆不是妈。”

    “婆媳之间有什么感情啊,也就那么回事,敬而远之,做到礼数周到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躲远点,有事有人家儿子呢。我就怕你不知道轻重,什么事都能的像什么似的往前凑,碰一头疙瘩才知道怎么回事就晚了。”

    5

    周一下午刚下班,刘波就屁颠屁颠地挤车赶到女友公司门口请饭吃。一年多了,蔓蔓也习惯了他的殷勤。但上周末没给她打电话,短信也便秘似的一点,让她气愤,所以现在出门就高着脑袋无视任何人,沿着人行道疾走。

    刘波就在后面嘻皮笑脸地追。夕阳挂在街西头,把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推得老长。

    过了一会儿,较长的影子手臂伸出来,影子成为一字落在她身上,喟叹:“蔓蔓,我是个好人,你承认吧?”

    “干嘛,你要是坏人,我早把你丢一边了。”然后矮一截的影子慢了一下,让对方超过去。很默契的一幕出现了,高影子回过头九十度张望,后面的影又又追上来,两人又亲蜜偎依在一起前行。

    “凭心说我们是男女间的互相吸引,相互爱慕,才走在一起的吧?”

    “你觉得呢,你又不是千万富翁。”

    “正因为我不是千万富翁我才这么想。我们自自然然走在一起,没有其他功利性的外力,我们都是本心的,对吧?”

    蔓蔓奇怪:“你还以为你在与我妈的话计较呢?”

    “不是,其实我不计较,站在你妈的角度,也没错。”刘波也承认,一站在女友身边和她推心置腹,自己就想无私,想给她无限的关爱,想不大方都不行,这样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以前房子写自己的名,还真没感觉对她有什么损害,未来丈母娘的话,也是一种警醒,哦,原来人家是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的。

    蔓蔓也很高兴,很多时候一个姿态都比实质内容更让人舒心。她也表功似的说起自己的嫁妆,七八万块也是真金白银呢,也要自己上班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存下。按说刘波以前倒没想着丈母娘家能贴补自己什么,蔓蔓都给他洗脑一万遍了:我家里不富裕,老妈多年前就没了工作,老爸在外面也只是打零工,能凑合着自己吃上饭。他也这个心理准备:自己就捡个好媳妇知足了,娘家没东西帮衬,也不用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不错。现在天上掉下来7万块,将来放在装修或家用电器上,也省一大笔开销。

    当下两人去吃饭,去以前老去的湘菜馆。桌子下面,蔓蔓发了短信:妈,不回去吃饭了。

    没想到老太太马上回了:加班?

    她停顿了一下,硬着头皮不说谎:在吃饭。

    果然老妈的嗅觉异常灵敏:别两句好听的,耳朵又软了。

    老妈希望在这关键头上,她能拿捏一下刘波,在那套房子联上名,不要两句好话自己就耳根子软了,不知哪里是正南了。

    刘波看出她脸上的异样,他就喜欢她这一点,没那么多心计,有点尴尬都摆在脸上。“是你妈吧?嗨,我特理解,我妈也这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把你妈妈的意见回去一说,我妈也不是说不愿意,主要意思是现在还没结婚,要先把房子联了名,万一将来不妥.....说白了老人想得多。再说,这房子的首付我姐出钱了,我姐两年前买了一套别墅,还欠银行几百万,要不是我妈一个劲地在中间说话,她不可能借给我,其实也没钱借给我。我家正赶上这几年缺钱,买房买的。我的意思是,蔓蔓,咱先别心急好不?这房子现在写不写我的名,都是咱俩的,将来结了婚,我们住进去,想改名,还不是一句话?我们谁也不用商量,别人也管不着,对吧?再说了,将来有孩子,还不都是孩子的?这是我的意见。”然后在女友舒展的眼神中把母亲的方案和姐姐的方案大致提了一下,语气中没那么严肃,那意思是能考虑就考虑,不想考虑也不是什么事儿。

    蔓蔓心里热乎乎的,主要是男友这里识大体,如果全部的首付是他的,估计自己妈都说到这分上了,也不会不加自己的名。主要障碍都是出了钱的他家人那里。

    蔓蔓妈正在家里等闺女呢。晚饭吃过了,和对门的邻居鲁老太太聊天呢。鲁妈就是那个麻将桌上脸上有点紫色的那个,也是常年有病,脸上虚胖。今天老太太刚送走女儿,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想留她,不想让她在我这里住下去了,什么都是她选择的,有今天也怪不着别人。当年我和她说什么来着?这个人看着不行,品行不端,不是那种正经人家的孩子,她偏不信,走到今天,有罪你自己受着,别来烦我!我一把年纪了,哪还能管得你们这些破事,自作自受吧。”

    赵妈劝老邻居:“话可别这么说,怎么也是自己的孩子,也就只这一个。你嘴上说不心疼,真不心疼吗?唉,鲁明月当年选错了,也是因为年轻,不知道过日子怎么回事。现在她有难处了,你这当妈的,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自己的孩子,骂也骂了,说也说了,她自己过得好一点,你夜里也睡个好觉。”

    鲁老太太连着叹气:“我帮他们还少吗?前几年我年年贴补她,生我外孙女的时候,月子也是在我这里过得呀!人家嫌生了孙女,想生儿子——想生儿子,你儿子有那本事有那命吗?这年头,在城市里,哪还有这么重男轻女的人家!农村里重男轻女,有现实的考虑,农村人没有养老金,也没有吃低保这一说,人家不重视儿子将来老了就得饿着。咱这北京,有闺女的家庭比有儿子的强!但这家人把儿子当闺女养了,这我这姑爷真他妈不是玩意,跟他妈铁成一条心啊!唉,还是个赌货,忒爱打麻将,看见麻将桌比看到他娘还亲,不喊不知道回家吃饭睡觉的,平时干点活就累,就头疼腰疼腿疼没有不疼的,坐在麻将桌上就他妈啥毛病没有!”

    “你劝明月呀,分开过,别和婆家挤在一起,两家人凑在一起,就错位了,人家母子是一家,你嫁姑娘和孩子成一家了,人家才是血浓于水。他们不是有一笔拆迁款吗?买不起还拿出一点来租房,出来单过。”

    “我说过呀,人家还心疼那点租金呢,两口子挣得又不多,我姑爷烟酒又不离嘴,有点钱不够他糟贱的。现在那笔拆迁款在他妈手里,估计也不会随便拿出来花吧,等着回迁房呢,不够,还要贴补。反正我不想贴补他们,钱不够,买小的,我哪有钱?”

    蔓蔓妈跟着叹气,“其实这婆家穷点也没什么,只要这男的有志气,能干,走正道,也不怕穷日子过长了。怕就怕找不对人,男的吃喝嫖抽赌,有个家不够败的。”

    “我姑娘的家就是这不是东西的姑爷败的。其实他只要好好过,哪怕一个月挣人家两千,有套小点的房子,养个闺女也省心,老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现在可好,唉,我姑娘跟着受气受穷。对了,你家蔓蔓的小男朋友怎么样了啊?”

    “那孩子我不太了解,只是听我家姑娘说的,现在看,工作还行,一个月七八千块,家庭条件比我家好,就是不知道将来怎么样。”

    “你出去打听打听呗,这事可别马虎。到时就晚了。好在你家蔓蔓也不像我家明月这么拧,你说什么能听进去。”

    “这点倒是真的,我从早就教育她。不过现在也是女大不由娘,现在人家也当家了,有点事也瞒着我,就一个姑娘,要是嫁错了,黄瓜菜可就凉了,我也晚上睡不着觉啊。”

    “那房子的事还没落实?”

    “还没回话呢,反正他上次来我就明说了,这房子的首付无论谁出的,得加上蔓蔓的名,女人和男人不一样,重新再来可不是今天了。”

    鲁老太太对这一点可谓血的教训,“房子对一个女人再重要没有了,没房子这婚不能结,姑娘不能嫁!这点你可得把好关,当年我要是坚持着让我亲家写张纸条,那套房是赠予他们结婚的,而不仅是口头上说说,今天这拆迁款就到我姑娘手里了,早就能买套小的住上了。现在房子升值这么快,两年前还能在四环边上买了二居,现在到五环边上也难说买到了。这两年钱一直捏在人家手里,自己拿不到,就得看人家的眼色,要不然就凭我那啥也不是的姑爷,也不能像今天这样拿捏得住我姑娘!”

    “唉,谁也没长向后看的眼睛,你也别天天想着这些后悔事了,气的好了不好的,你也得自己受着。有你家的镜子,我家姑娘,如果房子敢不加我家姑娘的名,我一定举起大棒来!将来好不了。就说后边你大伯子家,半夜三更把媳妇往外赶,也是这小媳妇当年看走了眼,就凭有这样的事儿妈的婆婆都不能嫁!你说大半夜的,让一个年轻的媳妇到哪里住?就不怕出点事啥的?”

    提起这大伯子和妯娌,鲁妈那个不屑:“两口子一对儿不是东西,看人家是外地人,拿捏人家。唉,也是命吧,好盖偏配不了好锅!”

    正说着,蔓蔓红朴朴着小脸回来了。刚才刘波送她到小区门口,两人一步三回首的,还在暗处抱了又抱,吻了又吻,不仅惹得路人甲看,连路人乙都咳嗽了两声。

    鲁老太太很有眼色,寒喧了两句回对门了。蔓蔓妈拖住闺女,“和刘波一起吃的饭?”

    姑娘点头,避重就轻到厨房找水喝。当妈的追到厨房门口,“房子的事,他怎么说?”

    蔓蔓就把饭桌上三个方案,刘波的一个,刘波妈一个,刘波姐一个,说了一遍。还从厨房移到卫生间里讲,母亲就跟卫生间门口,仔细地听着。蔓蔓潜意识里以刘波的为主,大体提了一下另外两个。意思是:只要结婚了,自己是可以随意加名的。现在只所以没加,他家人不同意,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赵妈不开心,一声不响到客厅坐着了,拉着脸。

    蔓蔓出来了,又硬着头皮,“妈,刘波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知人知面难知心,好话谁不会说?”母亲白了她一眼,不厌其烦地掰开揉碎了说:“你傻呀,他家欺侮我们老实人呢。这不是明摆着在房子上摆我们一道吗?你想想,将来你和刘波共同担负这套房子的还款,七八十万呢,贷款比首付还多,而且首付款你们也得还,这房子咋就不能有你一半?要知道你是女孩子,无论婚姻中还是社会上,都处于弱势,给你一点小保障又怎么了?我好好养大的姑娘都准备嫁给他了,他还在房子上沾你的便宜,你让我心里难受知道不傻丫头!我们不能这样上赶上着嫁!没个好!你说刘波人还行,将来行不行谁又知道?但现在就这个房子的做法就是对我们不利,人家也在算计呢!这年头,没有想不到,只有算不到!这样,好人你去做,我来做这个坏人,只要不合我的愿,我就不答应。你可不要跟我犯掘啊蔓蔓,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你想想,要是将来出个什么事,过不下去了,你想想你一个女孩子,青春没了,年纪大了,万一还带个孩子,工作也一般般,吃了上顿刚有下顿,你怎么办啊?好男人谁还要咱?不到时候什么话都好说,真到那一步,丫头,你就知道人间世态炎凉了。再说,你现在是一个姑娘家,还没出嫁,还是香饽饽呢,他们就这么算计你,真到那一步,恐怕你连40万也捞不着,这年头女方被逼净身出户的也不是没有,看看咱家后面李小头的老婆,当年也是一溜小车吹吹打打迎娶进来的,现在动不动就被婆家人指着额头数落,家门也不让进。昨晚你听到了没?住婆家的房子,婆婆不让进门!出嫁时说的怪好听:反正就这一个儿子,将来我们去了,什么都会留给你们!“然后压低了声音,指着自家大门,大门对面是鲁妈家,“想想这个老妈子的闺女-----刚才她还坐在这里跟我诉苦呢,说鲁明月现在生活得多么不容易,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天天挤在婆婆的眼皮底下受气.......现在再后悔有什么用?嫁出去快10年了,哪次回来不是拉长个脸?哪回不背地里抱着老娘哭?”

    蔓蔓不禁不断话:“妈,多少年的老皇历了,你提这干嘛?哪能人人都像她们家这样,你都成了惊弓之鸟的心态了。”

    “这前车之鉴,你可不能不当回事,这都是血的经验和教训啊!多少年,才不过10年!人家孩子才上三年级。这些当妈的当年要是有一个为孩子着想,强硬一点,孩子都不会象现在这么难受!现实的镜子这么多,我不是为你做个保险嘛。真要按我的意思去办了,对你有什么坏处?你们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不愿理我就甭来看我。只要你过好了,我和你爸怎么着都行。”

    6

    那天刘波回家更晚,哼着小调,疲劳中喜气洋洋的。当时王老师正窝在沙发上捋着贝贝的长毛看电视剧《乡村爱情》,一边看一边乐不可支。老头在听电视,手里捧着精品购物指南上的明星八卦新闻。自两年前得过一次脑梗,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医生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出院后老头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啥也不管不问了,吃了玩、玩了睡成了过日子的主业。家中每个人也都体谅他,有事也不再找他。

    儿子进门,当妈的把凉茶从敞开口一直凉着的大瓶子里倒进儿子的专用杯子,放一边等着。儿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撒尿,然后回房间,第一眼就看见自己并不平顺的床上睡着一个孩子,回到门口大叫:“干嘛放我床上啊?”

    王老师连紧把电视关小点,压低嗓音,也示弱儿子小声点,“今天这肖家的王八蛋邪性了,说什么不在我床上睡,非跑到你床上躺着不可!”

    “他到处跑,到处打滚,脏得要命,我床单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睡了再说也晚了,明天给你洗!真是,好像你自己多干净似的,我不给你洗,你也没洗过,也没嫌自己脏过!”当妈的过来把倔倔的儿子拉到沙发客厅里,“他和他爹在这里吃的饭,他爹吃完就去办事了现在还没回来,刚才你姐打电话说一会儿过来接。你咋回来这么晚?”

    刘波一边喝水一边回避母亲关爱的眼神,一般他心情爽时,不是加工资了就是约会女友了,但前者一年运气好也就一回,后者则是生活中常见的频率。母亲早就摸着儿子情绪的规律了,只是有时爱逗儿子,与儿子聊天,探知他的感情动向也是她最近生活的主业。

    “又找蔓蔓去了?”

    “吃了顿饭。”

    “她怎么说?把咱的方案给她汇报了吗?”

    汇报这一词,就有逗弄、善意嘲讽儿子的意思。往往弄得这儿子不是不好意思,就是恼也不是,羞也不是。

    “说了,没问题!”

    “哪个方案没问题?是你姐的,还是我说的?”

    刘波盯着屏幕想了一下,有点打马虎眼,“哎,你打听这么清楚干嘛?最后全部弄利索再向您汇报。”

    “嗯,干嘛不给我说呀?我是你妈呀,给你参谋参谋,有个厉害的丈母娘呢,我给你参谋着你少走弯路。”然后电视也不关心了,督促着儿子,“快点给我说说,这房子联名的事你们怎么商量的?”

    儿子突然说:“她妈要给她七八万块的嫁妆,是现金。”

    老太太愣了一下,就听电话响了起来,大闺女刘静开车等在楼下了,在问是上去接孩子还是给送下来。老妈连忙说:“你弟弟回来了,你等着吧,让他给抱下去!你上来也是白累。”

    类似这样的话总隐隐让刘静不开心,只要这个弟弟帮自己做点哪怕针尖大的事,亲妈总是当件功德无量的事给大声显摆出来,不仅让自己知道,还得留下深刻印象。好象自己帮他做了很多事,他也有回报似的。当然这也算回报,不是那种毫无指望的付出。

    一会儿,刘波抱着睡得沉沉的外甥走了出来。刘静连忙下车,叫了两声,叫不醒,就把后面车门打开,小心地把孩子放在后座上,用一件衬衣把孩子小腿盖上。

    刘波对这个厉害的姐姐还是挺尊重的,蛮真诚地问了声:怎么下班这么晚?吃饭了没?

    刘静单独面对弟弟时,也没什么意见,老实孩子,就是能力差了点,“这一段时间工作忙,我在外面吃的。”但一回头看到老妈那胖胖的身影追出来,嘴里老远就述说着什么:“这......小破孩奶奶的真是让人费心费力,我可没力气帮你养,吃饭不好好吃,把筷子给我们扔的到处都是,睡觉还挑床,不睡我的床了,就见他舅舅的床好,非在他舅舅的床上赖着......”

    就这一刻,真是说不出的嫌恶与厌倦,也可能工作一天了忍受力达到了极限,刘静什么也没说,在母亲来到之前上了车,飞快地开走了。

    刘波转过头对母亲,“守着我姐你别骂豆豆,生气。”

    王老师不以为意,“我没骂他呀,都是背着骂的。”然后哼了一声,“骂他奶奶还不是应该的,就是事儿多。”

    母子俩往回走。当妈的继续追问:“蔓蔓说她家里给8万现金当嫁妆?”

    “嗯,我听着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寻思了一会儿,“不多,现在嫁闺女,一般都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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